第三章:浪子刀段
残月。
刮着幽怨的风。
“你确定是他?”阴月儿的声音在发抖,双眼变得有些模糊起来,声音已有些哽咽。
“千真万确。”那人说:“他背着一口金丝楠木棺木,夜行百里,路经五省三十六县,现在已经进入监利县内,不日,将到荆州。”
“他还是老样子。”阴月儿说。
“什么老样子?”那人追问。
“说过的话,誓死兑现。”阴月儿说:“当年青松道人曾说过,他死后,希望能用蛮夷之地的金丝楠木棺材安葬,而他,当即就许诺,就算是千里抬棺,也要完成青松道人的心愿,这来去又何止千里?而他殊不知,老人家一生清贫,又怎么会如此奢侈呢?其实啊,老人家说的只是一句玩笑话呢?”
“他和青松道人是什么关系?”那人追问。
“亦父亦友。”阴月儿说:“青松道人对他有重生再造之恩,当年,他浪迹江湖,放荡红尘的时候,除了青松道人,谁都不放在眼里。”
“他有这么厉害吗?”那人问。
“他有。”阴月儿说:“你可知近些年来,为什么人人都争天下第二,却不争天下第一?”
“据说排第一的是金刀驸马,别人怎么能和驸马争呢?”那人问。
“那你可知那金刀驸马是何人?”阴月儿问道。
那人问道:“难道就是他?”
阴月儿点了点头,说道:“是的,就是他。”随即又说道:“十年内,人们始终无法超越第二的金枪手上官雨,所以就更别谈第一了。”
那人不解的说:“可是为什么我们都没有听说过他的故事呢?”
“十多年前,他不知为何离开了大明,朝廷和对所有江湖人下了死令,不得提起他的名字和故事。”阴月儿说:“所以,你们这些后生,就不知道这么个人了。”
“为什么要封锁他的故事?”那人问道。
“因为,他是武林一害。”阴月儿说:“尽管他杀的,都是该杀的人,除的,都是该除的奸,可是当今天下,奸臣当道,已非净土,往往该杀的人,都是不能杀的人。”
“就因为这些吗?”那人问。
“当然不止。”阴月儿说:“他做了件常人想都不敢想的事。”
“什么事?”那人追问。
“有辱皇族之事。”阴月儿说:“而且是皇上最疼爱的公主。”
“这样啊?”那人说道:“可是,那公主不是``````”
阴月儿接着说道:“你知道镇东将军吗?”
那人点了点头,双眼已经流露出一种无法压制住的兴奋和崇拜,他说道:“镇东将军天下谁人不知?他在十二年前那一擂镇八方的霸气,以及怒打何家狗那嫉恶如仇的英雄气魄,至今仍是各家茶楼津津乐道的谈资``````”
那人突然打住话,说道:“等等,教主,您的意思?莫不是?”
阴月儿点了点头,说道:“对,镇东将军也就是浪子刀段。”
那人接着说道:“想不到武林和朝廷能将这些事情隐藏得这么深。”
阴月儿说道:“当年的那些人或是不在,或是受了圣明,但是你也必须清楚,如果朝廷要去做一个事情,那就绝对能做好。”
下起了雨。
荆州青松观。
山东汉子和张坤贪婪得喝着雨水。
他们能撑到现在,已超乎了人们的想象。
青松道人的尸体终于开始腐烂,腐烂程度却不是很高,尸体旁堆积了许多死去的蛆虫,散发出一股股作呕的恶臭,由于关着门,臭味很难散开,所有的人都在干呕,因为他们的胃里,已经没有了食物。
天阴教的教徒,已退出了厅堂,在外面发着牢骚。
青松道人的家属们,已经哭干了眼泪,头发散乱,神情都很憔悴,神色都很呆滞
青松道人的小女儿张缘在迷迷糊糊中,看见一个披着长发,着一袭白袍的男子,扛着一口千年红松棺材,大踏步的走了过来
“刀段叔叔``````”
张缘开心的喊道,一股恶臭将她带到了现实,她虚弱的张开美丽的双眼,流着所剩无几的泪花,眺望着流泪的天空,想起了已经阔别十年的刀段叔叔``````
如果这个世界上,还有人敢为她们家做主的话,那么,只有浪子刀段。
如果在这个世界上,真有神灵的话,那么,浪子刀段无疑就是一个,只是他与神灵不同的一点是神灵对坏人尚且有些许的怜悯之心,而浪子刀段没有,绝对没有。
现在,浪子刀段,就是他们的神灵,他们在呼唤他,期待他将众人从这魔窟里解救出去。
“也许,他连消息都不曾得到。”那个遍体鳞伤的男子说:“毕竟他已经离开十年了。”
“反正。”张缘有点绝望的说:“他会为我们报仇的``````”
突然,一阵琴声传来,只有棺木古琴,才能发出那种琴声,那是犹如乌鹊反哺,生命晚歌的绝唱``````
“刀段叔叔回来了!”张缘终于开始放纵自己的泪水
琴声消去。
一个披着长发,一袭白袍,扛着一口巨大棺材的男子,大踏步的走到青松观门前。
“给老子滚远点。”天阴教教徒说。
“我千里抬棺,来此发丧,你是何人,敢如此无礼?”白衣男子低着头冷冷的说道。雨水将他的长发湿透,显得格外沧桑。
“再不走,别怪老子刀下无情。”教徒语气很嚣张的说。
“好汉!”张坤说道:“你还是走吧,他们人多势众。”
“轰”的一声,白衣男子将棺材往地上一砸,顿时水花溅起,飞至五丈开外,张坤惊奇的发现,棺木竟然入地三寸有余,而那块地方,却全部是石板所铺。
“我自会去找你们教主,想活命的,换上丧服。”白衣男子语气很冷的说道。
“老子今天就让你去陪那道人。”教徒说完,拔刀朝白衣男子砍去。
张坤第一次看见这种血腥到恐怖的杀人方式,但见白衣男子手呈钳状,只是一捏,便叫那教徒惨死。
另一教徒被踢中了头,那头顿时像锤子锤西瓜般破碎``````
如此恐怖的杀招,需要什么样的力量和怨恨?
其余教徒看见同伴惨死,惊吓得连连退后,黄天霸见状,拿出他那柄八十斤重的铁锤,使出一记“翻龙倒海”直朝白衣男子打去。
“小心啊!”张坤大喊。
可是那一锤,还是打在了白衣男子的身上,黄天霸暗自高兴,这一锤的力道,少说也有几百,就算是座山,也要倒下一半。
“什么?”黄天霸喊道,他不可思议的发现,白衣男子竟然是毫发无损,白衣男子用双满是杀气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后,黄天霸竟然被这种杀气逼得透不过气来,随后,却见白衣男子将肩膀往黄天霸那里一送,那柄铁锤便打了过来。
张坤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那可是八十斤重的大锤,并配以黄天霸的雷霆神力。就算你的硬气功再硬,身子骨再结实,挨上这一锤,非变成肉酱不可。
可是,眼前的是事实,不变的事实,白衣男子那肩膀只是轻轻的往前面一拨,那个大锤便弹了回去,将黄天霸的头颅砸得粉碎。
“太极,是太极。”张坤兴奋的大喊起来,然后说道:“您定是我武当的高人``````”
白衣男子看了眼张坤,然后回头冲那些人怒吼:“换上丧服。”
他双拳紧握,关节处传来愤怒的“咔咔”声。
那是愤怒的声音,也是阎罗王的召唤声,教徒们明白,自己若不听从命令,那么,他们绝对会被他捏得粉碎。
“可是,我们没有丧服。”那伙教徒哭丧着说。
“那就先脱下你们的大红袍子。”白衣男子说完,走回去,扛起棺材,朝大厅走去。
门被打开,张缘看见一个披着长发,着一身白袍,扛着一口千年红松棺材的男子走了进来。
白衣男子看着青松道人的遗体,脸上肌肉抽搐,喉咙里传来那种压抑的愤怒声。
“刀段叔叔。”张缘哭喊着,朝白衣男子爬去。
“缘儿?”浪子刀段放下棺材,半跪下去,将张缘揽入怀中,上次抱着她的时候,她还是个成天吵着要吃零食的小丫头片子,转眼间,已出落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姑娘。
“刀段叔叔。”张缘哭喊着说:“我们可把你盼来了。”
“都是叔叔不好。”浪子刀段流着泪说:“我来晚了。”
然后张缘笑了笑,晕了过去。
张坤是被少林大师解开的,随后,武当,峨眉,五毒,唐门等门派的人士穿着丧服纷纷来到。
“将这些蛆虫吃掉。”浪子刀段指着青山道人身旁的蛆对教徒们说道。
“这个``````能吃吗?”教徒颤抖着说。
“当然能吃了。”一个很柔情的声音传来。
“教主。”教徒们看见阴月儿后,很恭敬的喊道。随即一改小人语气,愤愤的说:“教主,他暗算我们,黄堂主被他杀了。”
“他浪子刀段从来不做暗算的勾当。”阴月儿说:“你们,要么将那些蛆吃了,要么,我让你们去喂蛆。”
众教徒不可思议的面面相觑——自己的教主,怎么说倒戈就倒戈了呢?
“我可没有耐性。”阴月儿的眼神,忽然变得有些杀气。
众教徒犹如丧心病狂般,冲向青松道人的尸体,将那些蛆虫纷纷往口里捡去。
“守孝期一过,我会让你为你的行为付出代价。”浪子刀段看着青松道人的遗体强压怒火坚决的说:“现在奔丧,我不想见红。”
“那行,我等你。”阴月儿说完,朝外跑去,离开青松观的时候,她的双眼里,满是晶莹的泪水``````
“唐春!”浪子刀段喊道。
“在!”唐门唐春走出人群回答道。
“不要漏掉一丁点细节。”浪子刀段说道:“像对待自己的父亲一样。”
“明白。”唐春说完,便拿出银针,在青松道人身上开始探毒。
少顷。
唐春将几根银针放好,然后说:“探毒结束。”
“姥姥何在?”浪子刀段喊道。
“在!”姥姥走了出来诚惶诚恐的说。
“你应该明白!”浪子刀段说道。
“明白。”姥姥说完,从怀里取出一个盒子,盒子打开,里面的驻颜珠发出诡异的光泽,然后她将驻颜珠放入青松道人的嘴里。青松道人的尸体瞬间犹如恢复了生命般。
“秋鹤真人何在?”浪子刀段吼道。
“来啦!”秋鹤真人诚惶诚恐的站出,手里拿着一套做工精美的道袍。然后走过去,开始给青松道人换寿衣。
这个白衣男子是谁?竟然有如此魄力?张坤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幕。
少顷。
大厅摆满了各种追悼物和做法式的法器,青松道人躺在棺材里,神情变得安详起来。
一阵阵清香传来,是菊花的香味。
一盆接一盆,将整个青松观摆满。
接着,十几个八尺大汉,抬着一棵千年古松,走入内院,将它植入已经挖好的洞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