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上主持中馈的一直是大夫人。二老爷是朝廷亲封的虎威震南大将军,前几年积劳成疾,一下子去了。震南将军的爵位由二老爷的长子秦继承,自去了南境镇守,便极少回家。只留下妻子宇文旭音,在家中服侍二夫人。二夫人自二老爷去后,一心向佛,只管教导幼子,其它一概不论。府上平辈的,大夫人长嫡女秦柔曦一早嫁了太子做了侧妃娘娘,次嫡女秦柔书排行第三,年方十六,只比秦韵大两个月。庶女秦柔诗排行第二,年十六,比三小姐大三个月,快入十七,正是待嫁的时候。大夫人次子不过十岁,名嘉卉,二夫人次子年十六,名琛。两人一同进学,聪慧灵敏,颇得秦褰喜爱。
除了外头镇守的大少爷秦,与嫁与太子的柔曦两个未能回家。其它长辈与姊妹兄弟都安排让秦韵见礼,认了家人,才能入宗祠跪拜。
这一早,旭音起来着了小妆。又带了贝儿几个去服侍二夫人起床梳妆。从前年居住的小院去寿安苑,起的早了些。二夫人未起身,又带了丫鬟去厨房备一点清粥小菜。二夫人云氏贴身的丫鬟来知会了旭音,才又去房中服侍。
去时二夫人已经穿好衣裳,洗面漱口完毕。旭音行礼问安,便服侍她梳头。只平常发髻,又是正经日子,穿着和平时里稍有不同,更有长辈的威仪。
丫鬟秋儿取了首饰的盒子,正欲将金制的三凤发钗给旭音,被二夫人止住。“虽然是见晚辈,也不必穿金带银的,像是和谁争风头似的。旭儿,你只选了合适的就行。”
旭音听了,挑选几件浅色翡翠的头面并银制鎏金的华盛,发簪和一只点翠的烧蓝发钗。“金色太过刺眼,不若选了翡翠的头面,也大方别致。鎏金的华盛素雅,不失威严,点翠的发钗名贵却不张扬。这几样合适些,不知母亲觉得如何?”
二夫人看了首饰,华丽而不张扬,不夺人风头,也不失体面。“还是旭儿主意好,最是合适。便戴上吧,秋儿,去请二少爷来用了早饭也好一同去大夫人那里。”
旭音给她把首饰戴了,又扶她起身过去。“旭儿,儿近来可有家书?”
“想来边关军务繁忙,夫君他未曾有家书寄回。纵然是寄了,也该是先给母亲才是孝道。”
二夫人闻之更觉得有理,两人家常几句,二少爷秦琛就到了。
少年模样,书生卷气,又有些朝气蓬勃。进来见了二夫人和旭音,行礼问安。二夫人更是慈爱,一家人用了早点,闲话几句,便要过去。
这边秦韵睡了不熟悉的床铺,只觉得难以入眠,早上醒来更加精神不好。仿佛更柔弱了,眼下一双乌青。
芷汀给她梳妆,见她泛困,忙让凌香给她炮浓茶提神。一杯下肚,稍微精神了些。
冷玉取了浅紫云罗的衣衫给她,又配了几样精致的首饰。正欲穿衣,绿鸢带了丫头来。行了礼,又送了几样吃食。“四小姐起的真早,今日由奴婢服侍四小姐,方全了规矩。”
秦韵见她从一个婆子手里取了一个首饰的盒子,打开来看是一件珍珠累丝的金凤凰。“如此,辛苦绿鸢姐姐了。这首饰怎么从前不曾见过?”
绿鸢接了梳子给她梳头,边将金凤凰别在发上,垂一串流苏。“这是给小姐们定做的首饰,每个人都有。四小姐这支赶制了几天,也是昨晚才制好,今天一早送来的。”
穿了罗裙,带了首饰,梳了发髻,点了胭脂,绿鸢又服侍她吃了早点。预备去正厅见众人。
到正厅时,大老爷,大夫人,二夫人三位长辈已经到了,正闲话家常。大夫人打扮得体,通身当家主母的气派。二夫人素雅别致,也是暗暗的名贵,不失气场。旭音在一旁服侍,两位少爷小姐一旁立着。三少爷不过十岁,粉雕玉砌,可爱得很。二少爷书生样,七分儒雅。
二少爷秦琛见到她时且是一楞,见她进去,快速收了神色。二小姐秦柔诗看不出变化,只三小姐秦柔书似有妒色。
见了众位,先朝着秦褰行礼。又向大夫人行礼,旭音怕她不认得,一一指给她认识。
见了众人,行了礼。大夫人告知了众人,两位小姐亦随秦韵入园子里居住。让旭音好生照顾,又吩咐了管家婆子好生服侍。只下午,便要入园子里。按着规矩,秦韵第二日才能去宗祠叩拜祖先。众人闲话几句,才一一退去。
偏房中只觉得困,秦韵让丫鬟问了绿鸢,带着凌霜出去走走。花园阁楼,处处碧绿。游玩至一处院子上书碧海苑,门外的小丫头和凌霜闲话几句,才知道是二小姐秦柔诗的院子。
听了外头有声响,二小姐的母亲箫姨娘正好出来。秦韵不认识,一旁的小丫头正道“这是我们姨奶奶。”秦韵才想起旭音说过,二小姐的母亲姓箫,原来是老夫人在时安排服侍的,即是家生的丫鬟,自小服侍大老爷,成了主子后也颇受敬重。
秦韵见着箫姨娘,看起来比大夫人年长几岁。穿戴本分,自然的有一份规矩的感觉,稍有约束感。对她行礼,微微一拜道“韵儿,见过箫姨娘。”
箫氏见她如此通规矩,也轻松了一点。笑着让她进去“原来是四小姐,快进来坐坐,二小姐回来了,姊妹间的,也好多说说话。”
秦韵笑道“叨扰姨娘了,正好见见二姐姐。”
箫氏迎她进去,暗暗仔细观察了她。全然不像外头传的,乡野长大,无知无理。倒是落落大方,不卑不亢。唤了丫鬟冬儿去备好茶点心。
秦柔诗在里头正做刺绣,一幅蓝色绸缎打底的白云花蝶图。听了外头有声音,起身看去,眼神正遇上进来的秦韵。知晓父亲宠爱她,也听得许多言语。虽然心有不甘,却不曾表现出来。而且自己年纪最大,也当有长姐风范。一向大夫人和父亲都赞自己懂事知礼,且见秦韵也不是难以相处的人。
两人四目相对,都不曾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出什么。秦韵见礼,收了衣袖拜见“见过二姐姐。”柔诗快扶了她“四妹妹不必多礼。”
冬儿上了茶点,箫姨娘让两人坐了。一番闲话家常。
秦柔书请她尝新上的茶“四妹妹尝尝新的龙井,看看可还合意。”
秦韵闻了茶香,果然沁人心脾。“妹妹不懂茶道,不过闻着真是清香扑鼻,回味又甘芳可口。”
箫姨娘见她喜欢,想着送她一些。“这茶不是什么稀罕物,四小姐喜欢,一会儿让丫鬟带一点去。”
“如此,便谢谢姨娘和二姐姐了。”
“自家姐妹有什么好谢的,来日你们一同在园子里,更要多往来的,多照顾的。”
“姨娘说的是。”
“四妹妹头一次来这里,不若今日留在这里用午饭罢。小厨房今日预备做新鲜的河鲜。”
秦韵也不推辞,而且自己一向是爱吃鱼虾的。“那就谢过二姐姐,妹妹恭敬不如从命了。”
“四妹妹可有进学?如今读的什么书?”
“以前随母亲认识几个字,不曾读书。也自由惯了,不爱识字的功夫。”
“妹妹天性洒脱,大夫人也请了女先生来教导我们,只是读书繁杂,我也不喜。”
秦韵见着摆放的刺绣精美异常,又问她“姐姐做的什么活计,远远看着,鲜亮得很。”
“不过是一幅花花草草,俗气得很。”
秦韵看着,是一幅云朵鲜花的图。云朵刺绣的极像,很是美丽。“姐姐针织功夫好,远远看着,栩栩如生呢。正如看着天上的云朵一般。”只是花上两只蝴蝶,颇有双飞之感。秦韵心下明白,却不说破。
箫姨娘又问她日常起居,过往经历。几人也算笑意盈盈,聊得甚为开心。又说起入宗祠的事,提点了许多家里的人和事。一时丫鬟们备好了中午的菜色,请她们去用饭。
饭食之中,秦韵亦窥见母女两个恪守规矩。未有半点僭越,虽然精致可口,也不算丰盛诱人。心下知晓这两人在府上的地位,且两人说话做事沉稳得当,亦是妥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