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排完几项事宜,众人皆退下。殿中多了一道身影,堇月见了。带着四婢盈盈朝拜。
“参加母亲。”
“参加女皇陛下。”
“平身,你们且退下,朕与堇月有话说。”
“诺
女皇坐在麒麟座上,堇月一侧听其教诲。女皇的与平时不同,极少的体现了阴狠。堇月想到,她的母亲刚登基时手上沾染的鲜血,亦觉得是阴怖。虽一点武功都不会,其智谋,狠辣,气势,早早超过了彼年同争皇位的诸皇子公主。女皇全不理会她的眼神。
“高山那边可都安排妥当了?那个扮演你的西贝货可别露了马脚。”
“回母皇,一切事宜都安排好了。雾夫人的模仿之术出神入化,连儿臣见了都难分清。”
“如此甚好,以后你便是大秦重臣秦褰的女儿了。一去十数载,万事皆小心。”
“母皇,儿臣明白。必定不负重望。”
“以后该唤你秦韵了。”
“是”
“朕从不问你,是如何计划的。如今也该告知朕。”
“回母皇,我的人已经在九省十都七十二城布了钱庄网络,为商者,布,粮,客栈,青楼,已经建立了独有的网络。军中亦安插了人手,百官王室亦有美人在侧。如今只待取得金银脉络,皇子支持,大业可成。一众江湖势力业已被天山收服。只是大秦的确根基深厚,军事力量及其强大,轻易不可撼动。”
“朕很好奇,你会如何行事?”
“大秦猛于虎,非一击重之方可。一是民意,防民之口胜于防川。民以食为天。二则,帝王者富贵荣华无所求,但求长生,朝政荒废此奸臣当道。三则,军之强盛在于经济之通达,各将自有养兵税收之地。四则,天下粮仓其九,儿臣已占其一。五则,天下医道儿臣已占十之有三。六则,天山派历年来收复各处人才,大秦人才尽入儿臣麾下。七则,金吾右卫西作全然潜入。如此,便有三分把握了。”
“朕不知,除了朕给你的权力协助。谁人助你有这般计划?”
“回母皇,本不该欺瞒母皇的。张臻画交易的网络是其一。离恨天的财富兵法是其二。师哥的帮助是其三。师母,师母传于我的暗中力量为其四。由此,方得了这计划,而有一部分,是先人筹谋多年。”
“我儿果然有朕年轻时的样子。”
“如此朕亦放心了。”
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一旦离开了月氏,将来的变故无人可知。欲将金吾卫扩大一倍,收紧对各州县的监控。
“冷玉,凌霜。去暗夜营,”
一行人至一处练兵之地,森严肃穆,堇月至轿场台定,诸人片刻之间聚集起来。右术长领众人听令。
“今年年过十五的孩子,有多少?”
“回圣主,共一百零八人。”
“可有战绩?”
“收集贪腐情报三百余份,触法情报二百余份,暗杀五十六人。”
“不错,本座有一任务交于众人。”
“三月之内,寻一千十岁少年,五百十岁少女,为谍者,训练一年。有赌场娼门,选了合适了。不可伤平民性命。”
“诺”
才出玄武山庄便命四婢便先行出发。凌霜记挂着堇月,将她日常服用的药丸装了,又伏候了她更了衣,备了汗血宝马。
“公主,此一去终究是要三月余才能与会合,凌霜担心。”
“你放心,我没事的。倒是你们几个,天南地北的还要和我胡邹。也不知道,将来你们是否有危险,会遇到什么困难。”
“我们不怕的。”
“冷玉性格活泼,遇事有事会急躁些,沉不住气,虽然武功是你们四人中最强的,可是也有吃亏的时候。凌香温柔细致,谋略最高善于掌控人心,可是总也不如你沉稳,芷汀出身右卫,沉默少言,虽然说执行任务从无差池,有些时候不善变通,四人之中,论权谋人心,你不及凌香,杀伐决断不如芷汀,武功不如冷玉。却是最为稳妥,顾全大局的。你要时时提点着她们,不必在月氏,不要亏了自己。”
凌霜细致敏感,对许多事有种旁人没有的警觉和稳妥,虽然武功平常,却更得堇月的重用。听到这般言语,心里早以翻了巨浪。
“公主,我们四个不过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如若不是公主,我们早已经命丧黄泉。再造之恩,唯有以一生的忠贞回报。公主放心,日后凌霜必定会提点好众姐妹。”
“危机重重又如何,一切不过是命罢了。我如此,你们亦如此。”
“罢了,给我再备一身旧年的离恨天的衣裳,我去祭拜一下师父。”
龙谷陵墓,海棠盛开。四季各色花叶竟相盛放。堇月穿了旧年的麻布衣,一头长发只以麻布发带束起。提了旧年的酒,到他的墓碑前。阳光细碎的透过树叶洒下,斑驳的光落在墓碑上。她侧坐在墓碑前,一壶酒倾在地上,一壶酒拿在手里。
“师父,徒儿要去大秦了。有些事,想来问问你。”
“这地方是我那残酷的母亲选的,一应花草树木,都是你历来钟爱的。木瓜垂丝海棠,重瓣白蕊红梅,甜白雪梨,美人银杏,苍松翠柏,池上木芙蓉。四季皆开。只怕是那高高在上的宸君,她也未必记得一星半点爱好。师母远在离恨天,若是你在天有灵,别怨我母亲。她终究是一个女人。有怨,有恨,有不甘。”
“数十年可成的酒膏,你以前教过我酿制的方法。你制成的,与别人不同,有一丝霜糖的回甜。”
“师傅,你书房私藏的画像我看过。连师母也不知道。眉宇之间的英气像极了她。”
“她不愿告诉我,可是,这世上血含剧毒又能辽愈中伤的,必定是同源之血。”
“我幼年流落人间,饿极了冷极了在旁人的窗口瑟瑟发抖,偷了人家的食物被打得半死。重病倒在街头,差点被野狗吃了。机缘巧合,师哥救了我。她寻了我将我送至离恨天。我那是便想着,不用过挨饿受冻的日子就算最好了。你和师母对我极好,还有师哥。那几年学艺可以算是我这一生难得的安定和平了。”
“你和师母传授我武功,过渡内力于我,书画琴棋,医术毒法,诸子百家。我以前不明白,为什么师姐这般尽力,你还是不愿将内家的功夫传于她,不光是她其心不正。你教我帝王之求,驾驭人心,兵法战役,原来早就算着要留给我一个你未曾实现的愿望。”
“其是我不恨师姐,反而觉得她极可怜。大概她也不愿见别人可怜她,所以我年过三十仍然是这般样子,人不人,鬼不鬼。这一生亦不可能有自己的子嗣。”
“我亦不能恨她,因她是我前半生所求的一点温暖。一点希望。你不知道,自我流落人间,多么盼望着一点母亲的温暖。这几年她待我极好,我知道她寄托了希望与她不可实现的霸业。或许,若不是这赤雪莲,大概我是活不过十年的吧。”
“师父,你留下势力太过于强大。若非是大秦曾经的霸主,只怕没人能有这样权势。”
“师父,既然你退隐离恨天,又为何还是暗中经营了这样多的暗网。说到底,你们都是不甘心。不甘心这天下落于别人之手。你不是说医者父母心么?动荡必然生饿殍,虽然说家国天下平衡之必然,到底也逃不过为帝王者的私欲。”
“如今,我已经不知道自己所求的是什么了?安乐么?离恨天的日子已经过不去了。既然做了别人手里最锋利的刀,也怨不得,终究是要在这天平盛世划一道口子。”
“师父,若是将来,我是说如果,母亲真的将我做了旁人的阶梯,我只怕会控制不住这些年的委屈。你会支持我的吧?”
“师哥和师母这般相似,这一生,我们注定是彼此的亲人,也注定是彼此的依靠。他的心意,早些年我是知道的。只是多年相处,早以将他视为兄长。”
“这些话,从未有人知道。以后亦不可能了,我想,人若是生来便承担了命运的不公,也必然要承担下去的。”
“如今我去一个富贵之乡,或许能有几年的安稳日子。只怕数年都不能来了,她会时常来看你,原谅徒儿不孝。”
离开时已然喝了一壶,借着酒劲。架了汗血宝马,往东边驰骋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