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柳老夫人的寿宴如期举行。
柳府众人一大早便开始准备,敲锣打鼓好不热闹。
临近正午,柳府外已是水泄不通。
顾家的马车停在柳府门口,绿萼掀起帷幕,顾子卿从里面探出身来。
暑气蒸人,晒得人心里直发慌。
她穿了一件湖绿色的云天水漾流仙裙,长长的的裙摆垂在脚边,行走之间,白色丝线绣出的浪涛仿佛活了一般,在她脚下翻涌。
三千青丝整齐的梳在脑后,两串细碎的绿宝石流苏发钗从发髻穿过,细弱的腰间挂着上好的青玉,留下了叮当环佩的声响。
绿萼搀着她的手,扶她下了马车,顾子卿抬头看着眼前朱红色的大门,眼底除却悲凉,只剩抹不开的浓重恨意。
前世她待柳宗丞为真心人,后来发现眼前人非真心人,本以为就两厢离散,再无瓜葛,却未想到,这人可以做到这么绝。
勾结权臣,陷害忠良,柳府靠着他一步一步往上爬,而她顾家却成了他铺路下的垫脚石,那些用钱财堆砌起来的权势,每一钱每一分,都沾着她顾家人的血。
顾子卿握紧了拳头,深吸一口气,将眼中的愤恨全部藏在眼底,死死压住。
顾容湛和秦知意从身后过来,见此秦知意问道:“怎么了卿卿?怎么不进去?”
“这就进去了。”顾子卿扯开唇笑笑,一阵清风扫过,吹开她额间的碎发,露出一道粉红色的伤疤。
顾府是按照苏氏庭院建造的,一草一木都透露出姑苏的低调与简约,虽看上去朴实无华,然而若是仔细瞧瞧,便能发现里面所置物什,皆是珍品。
前院已经摆好了宴席,男客坐在席间,或是谈天说地,或是官场生意,侍女穿梭其中,不时添些酒菜,柳青元一身素色长袍,正与一人说着话,顾子卿看去,眯了眯眼,那人正是宋粟。
“顾兄!”柳青元看见他们一行人,向宋粟说了两句话后,便笑着走过来打招呼。
“柳兄。”顾父自然回礼道,两人寒暄了一会儿,柳青元才转头看向顾子卿,温润儒雅的脸庞上露出一抹笑来:“时光易逝,一转眼卿卿都长这么大了,伯父对你的印象,还停留在小时候的糯米丸子呢。”
顾子卿福了福身,轻声道:“柳伯父说笑了,一晃十五年了,也是该长大了,不然总让爹娘担心,那可是卿卿的不孝了。”
“你这孩子,就是懂事儿,不过前些日子你在柳府撞伤了头,伯父公务繁忙,也没抽出时间去看看你,你可不要怪罪伯父啊。”柳青元笑着道。
“柳伯父说的哪里话,怪罪什么的,可真是折煞卿卿了,虽说卿卿身处闺阁,可有些事情,却还是懂得的。”顾子卿答道,一举一动,旁人丝毫挑不出错来。
顾父顾母惊讶的看着她,顾母忍不住道:“卿卿还真是大变样了,连我这个母亲都快认不出来了。”
“是啊,懂事儿了,要是往常,哪里会这么乖?早先跑去找宗丞那孩子了。”顾父哈哈大笑道,看着顾子卿的眼神泛着慈爱。
“说起宗丞,今日趁着母亲寿宴,咱们两家干脆就把婚期定下来,不然卿卿这么聪慧贤淑的儿媳妇,被别的臭小子惦记了怎么办?”柳青元摸了把胡须,笑道。
“柳兄,这你可不厚道了啊,我就卿卿这么一个女儿,还不想她这么早就嫁出去呢……”两个人你来我往的说了会话,柳青元便邀顾父入席。
顾子卿同顾母往女眷席处去,走到长廊时,突然感觉到了什么,她头微微侧开,目光与男客席上的宋粟对了个正着。
宋粟眯着一双狐狸似的眼,略带探究的盯着她,顾子卿微微一笑,视而不见的撇开了头,随后挽着顾母往长廊身处走去。
“呵——有趣。”
“娘,你待会儿要让儿子跟那个女人道歉?你怎么想的?”
后院,谭氏将柳宗丞从前厅带来,苦口婆心的劝他。
“儿啊,你也知道你父亲现在为了争总督之位付出了多大的努力,如果没了顾家的钱财支持,那之前做的一切可都全白费了。”
“况且,上次你打伤顾子卿的事儿,娘还没说你,你明知道顾家对咱们柳家来说有重要,却还如此不知轻重,如今只是让你去道个歉你都不乐意,是诚心要让我们柳家失去这个助力不成?”谭氏冷下脸,对柳宗丞的倔强十分生气。
然而柳宗丞也不甘心退让,怒吼道:“娘,我都说了多少次,我不喜欢顾子卿,为什么你非要把我们两个捆在一起?”
“闭嘴!这话也是你能说的?看来为娘先前给你说的都说到狗耳朵去了吧?要是让你爹听见,小心他打断你的腿!”
“我不管你是怎么想的,这顾子卿你娶也得娶,不娶也得娶,身为柳家的少爷,你就有责任替柳家谋前程!现在不是你任性的时候,你有想过,若是顾家与柳家撕破脸,咱们家要面对什么吗?别说如今这样优渥的生活,就连你父亲的仕途,都会受到影响,这些你想过么?”谭氏的语气加重,看着柳宗丞愤恨的脸,眼底划过一丝不满。
“娘!就算我去道歉,可是她的伤毕竟是我打的,你以为像顾子卿这样一个目中无人的大小姐,会这么轻易就原谅我?”柳宗丞冷笑一声,当初就应该直接将她砸死,也好过现在这般憋屈!
“哼,这个就不用你担心了,那小蹄子心里可念着你呢,根本就没把这事儿说出来,到时候你就服服软,多哄哄她,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明白吗?”谭氏有些得意的说道。
柳宗丞还想说什么,但是看谭氏不快的神色,又忍住了开口的冲动,只是眼底划过一抹厌恶。
顾子卿同顾母走到内厅时,女眷们都各自说着话,她让顾母去找自己相识的夫人,自己则随便找了一处僻静的地方坐下,等着人来找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