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逊一行出了杭州城,沿长江逆行而上,过鄱阳湖,往南昌而去。
刚走不久,银霜就接到消息,王叔奴贬斥的圣旨到了杭州,王叔奴也如预料般上了辞呈,只待新任知府交接,便离开杭州。可惜的是,新任知府在赴任途中染病,病得不轻不重,朝廷不好换人,但又无法马上赴任。一场大乱,人才损失不少,皇帝为表宽仁,宽限两月赴任期限,一时间,士林纷纷称颂其仁德。
“哥,咱们回去吗?”薛越问道。
“不回,王叔奴有句话说的对,没有地盘,谁都瞧不起,咱们先去赚一份让人瞧得起的资本。”薛逊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杭州,一路行来,沿岸皆是流民,据说朝廷已经下旨赈灾,不知道赈灾的人哪儿去了。现在这片土地上,只要有人发给百姓种子,保证度过春耕,百姓定然拥戴,民心可用。可惜薛家人太少,不然一路分兵占领,那才是真的裂土封王。
薛逊看到了先机,赶紧传信各方,让人准备好种子,总有派上用途了一天。
“银霜,小白龙王是个什么情况?”薛逊在二楼船舱主持议事。
“还隐匿在鄱阳湖中,属下等的情报网也只能探听到他躲在其中,可究竟在何处还莫不清楚,小白龙王麾下水匪隐匿于百姓渔民中,十分隐蔽。”银霜叹息,就是西北军中都有他们通政司的探子,这小白龙王还真是有两把刷子。
“无妨,一力降十会,所有的战船的开过来了,小白龙王若是不降,就做水鬼真龙王去吧。”薛逊难得如此霸气,薛逊奉行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收益,向来和气生财。可等到铁兴霸海上一战打出名气之后,一路行来,沿途城镇均不敢略其锋芒,为何?薛家已经从“有钱”变成了“有钱却不好惹”,如此生动的案例让薛逊明白力量的重要性。
“咱们船坚炮利,要是能有个熟悉水路的当地人带路更是如虎添翼。”薛越补充道。论辨识朝廷关系薛越不如他哥,可论水战,不是薛越吹牛,铁兴霸都不如他。
薛逊挑眉示意,银霜抱拳道:“有这样的人。”不说原本安置的密探,这世上少有银子撬不开的嘴、打不动的心。密探找不到人还不认识路吗?一路打过去,总能把小白龙王翻出来。
“嘿嘿,哥~”薛越一脸谄笑得蹭过来,道:“哥,这回让我出战怎么样?”
“多大人了还撒娇,你在海上漂泊这几年,还没打够啊!”
“不一样,不一样,海域宽广,都是一样的打法。首先一顿炮轰,然后长箭飞射,再然后是接舷战,看见打不赢的就直接撞,半点儿变化没有,我都打腻了,这鄱阳湖虽宽广,可还有小岛暗滩呢,变化肯定更多。哥,你就让我出战呗。”
薛越太过谦虚了,若是水战真有这么简单,还打什么,双方亮出装备,看谁厉害就算谁赢好了。薛逊不明白他怎么这么积极。要知道他们先前多年不见,一见面又是战火纷飞的时候。薛逊本以为他能来接应已经是撞大运了,没想到薛越居然一路跟来。他们在相处中虽尽力避免尴尬,可心里的陌生不是面上亲热能掩盖的。
薛逊想不明白,但不会打击他,笑道:“你主动请缨,大哥求之不得,那入鄱阳湖的第一战就由你来,兴霸从旁略阵,银霜负责提供情报,金兽负责粮草后勤。打出气势来,也让人瞧瞧薛大当家的风采。二弟,大哥盼你一战成名呢!”薛逊集以厚望在他肩上拍了拍,吾家有弟初长成的欣慰模样。
薛越在海外很有名气,但在中原内陆却不过是薛家的庶出次子,薛逊以“大当家”做鼓舞,也想看看他到底是什么想法。
“大哥放心吧,必不负所托。”薛越起身严肃答道。
“坐,坐,一家人别多礼。还有个问题,戚威找到没有?”薛逊问道,堂堂一部尚书,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薛逊十分担心。
“戚威六十多岁的人了,一冲击,死在当场也未可知,活着的时候是威风凛凛的尚书大人,死了可没人认得他是谁。万一当初破城的时候乔装打扮换了衣裳,更是无人知晓,说不定直接仍到乱葬岗火化呢。”薛越撇撇嘴,他对户部尚书可没有好感,薛家当初名义上是挂在户部名下做皇商,薛老爷生前没少和戚威打交道,并不愉快。
“找不到尸体,总让人不放心。”薛逊叹息,可能是被武书电视洗脑过的原因,没有找到尸体,或者而找到面目模糊的尸体,薛逊总觉得有后续,对比跳崖捡秘籍的主角待遇,重要配角也是不能死的,突然之间冒出来打世人一个措手不及才是他该有的配置。
“主子说的是,属下也觉得南昌城破的稀奇。”银霜附和道,他们最暗探的最要紧的一件事就是确认目标死亡,多少暗探都是被人临死反戈一击杀了的,他对这个感触更深。
“哥,你是说戚威和小白龙王做交易啦?”薛越瞪大眼睛问道,图什么呀,戚威若是能稳定南昌,日后回京入内阁都说不定呢,怎么会和一个不成气候的水匪勾结。
“戚威失踪的时候,茜香已经大败水军,登陆上岸了。”银霜猜测道,戚威进驻南方的目的就是为了稳定南方局势,让流民回乡复耕,帮助海战,协理后勤,当时海战已败,戚威怕京中追究金蝉脱壳也有可能。
“现在怎么猜都没用,还是要找到戚威或者小白龙王才知道,先打吧。”薛逊拍板道。
“是。”众人起身应下。
“对了,还有一件事。”薛逊再次道。
众人又坐回来,静听薛逊吩咐。
“金兽、银霜、铜钱,你们都是我的左膀右臂,总叫当初的取的小名也不庄重,我想你们都恢复本名,日后也好外出走动。”
还以为又有什么大事儿呢,原来是名字。金兽等人相视一笑,金兽出头答话道:“主子多虑了,别说这么好的名字的,就是叫狗剩小猪,只要能在主子面前说得上话,出去谁都捧着,成了狗爷猪爷……”
薛越笑喷,“哈哈哈,狗爷,猪爷……”
薛逊也忍俊不禁道:“话虽如此,可还是想你们改回本名,咱们日后少不得和官府打交道,我可不想你们被看轻。”
人人都是知道他们是奴仆出身,我朝奴仆脱籍当代是不能科考为官的,可在这乱世,谁还管这么多,只要面上光鲜就好。金兽等人这样的人才,薛逊也不忍心他们仅仅做奴仆随扈。
“我等与兴霸不同,兴霸好歹还记得自己的本姓,属下却是生在通政司,长在通政司,自然是姓薛的。”铜钱一直默默无言,此时才笑道:“不若在名字面前加姓氏就是,主子看可好。”
跟着薛逊姓,这可不是改名字的小事,这是把自己当成薛家人,最亲密最信任的状态。
铜钱说完,金兽和银霜也连连点头,薛逊从他们脸上看不到丁点儿勉强。
“我是巴不得。”薛逊激动得站起来道:“既然你们愿意,我是求也求不来的,不如我么结拜为异姓兄弟,就像朱清一样,做义兄弟,一样记入族谱!”
薛逊说风就是雨,兴奋得就想叫人去准备黄纸香炉。
牛先生见状正要阻止,马先生在旁边拉了拉他的衣袖,努嘴示意别忙。
果然,只见金兽感激笑道:“主子一片心意,我们再没有不感激的……”
“还叫主子……”薛逊瞪眼。
“大……大哥。”金兽结巴道,喊了多少年的主子,现在一下子变了,反而不习惯。
“大哥,咱们可不能结拜,兴霸怎么办,撇下他,他还不给咱们急啊!”银霜取笑道。
“就是,拉着他一起结拜,朱清妹子和他可就成兄妹了,这是*啊~”金兽可不择言道。
“你才*!”铁兴霸立刻让他见识了自己的铁拳。
“瞧瞧,瞧瞧,我说还是结拜的好,日后兴霸要是欺负朱清妹子,咱们娘家人还能出头呢。”
“不是娘家人也没拦着你出头啊,一会儿是娘家人一会儿是夫家人,当初成亲的时候迎亲有你、待客有你,闹洞房你都没放过。”铁兴霸气道,能把一个沉默寡言的人气到说这么多话,金兽也是有本事。
“哈哈哈哈……”众人闻言哈哈大笑,马先生在边上道:“金兽小心了,闹洞房记恨到现在,以后你成亲的时候,他可是要连本带利讨回来的。”
金兽笑得眼泪都出来了,道:“再不敢了,弟妹,为兄给你赔礼了,再不敢欺负兴霸了。”金兽怪声怪调的,企图羞朱清呢。
朱清作为唯一能入书房议事的女子,可不是温柔腼腆范儿的,落落大方道:“岂有不欺负回来的道理,我且等着嫂夫人进门呢。”
“可不得了,人家夫妻联手,金兽毫无还手之力,战败了,快挂白旗,挂白旗~”薛越也在一旁起哄,上蹿下跳热闹得不行。
素来稳重的祁红也大笑出声,新来的魏江也见识了薛家内部的团结和谐,牛马二位先生更是捋着胡子欣慰不已。
大家笑过闹过才散会,牛马二位先生出了船舱书房,站在船头甲板上远眺。
马先生欣慰道:“少主长成啦,老夫日后到了地下也能和老爷交待啦。”
“你个老东西,祸害遗千年,老爷且有的等呢!”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