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恒一时无言以对，他理解不了李舷的状态，在他看来，家人在身边，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情，再怎么也比自己强，有苦处无处诉，没有一个人能听他诉苦，他似乎被世界遗忘了，有时候，他想，自己孤零零在这个城市里，要是死掉了，也不会有人知道吧？莫鸣算是知己，可是最近忙，没时间见面。青松在北京，想给他打电话，拿起话筒，心里想的话，一句说不出来，说出口的，都是一些无关痛痒的话。
甘棠是这样遥不可及，她的妈妈就是横在他们之间的一座大山，任凭自己咋努力，也翻不过去，现在，自己更是跌到了山谷里，跟甘棠之间的差距不但没有缩小，还越拉越大，踮起脚尖儿也没办法跟她平起平坐，她成了天上的一枚月亮。想到甘棠，济恒心里一阵抽搐地疼痛，好像让鞭子抽了一下。
济恒沉默着，不说话，李舷扭头看了看济恒，济恒正襟危坐，目视前方，雕塑一样，好像根本没有听自己说话，李舷忍不住，用胳膊肘碰了他一下：“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矫情？”
济恒侧头，盯了李舷半晌，才说：“没有！你猜猜我在想啥？”
李舷斜着眼睛，翘了翘下颌，示意他说。
“我在想，你还有那么多人关心你呢，你知足吧，我要是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估计都没谁知道！是不是我比你还矫情啊？”济恒苦笑了一下。
李舷脸上的肌肉放松，打了济恒一拳头：“哈！你真会宽人心，要知道这样，我早来找你啦！一句话，就解开了我的心结。”
济恒耸耸肩膀说：“我说的实话啊！家人在一起，吵吵闹闹，热热闹闹，那才是过日子啊！像我这孤零零一个人，清静是真清静，有的时候，还真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司杰正热恋中，家里经常是我一个人，我就把电视机的声音开得大大的，好像用这声音把房间填满，电视里的热闹，也能给房间里增加点温度。哎！咱们不说这个了，像个小女生似的，还是说说正经事儿吧，咱们得吃饭啊！你的工作有眉目了吗？我最近最爱看的就是招工广告啦，按照广告上说的招工简章，打了无数电话，可是人家不是已经招到人了，就是说我不合适，有的公司竟然还说，他们只招工人，我的学历太高，真像找对象一样，高不成，低不就。”
李舷说：“我也和你一样，碰了好多钉子，这头都快碰出血啦。”
济恒说：“咱们是不是试试？自己成立一个公司，当个包工头儿？”
李舷撇撇嘴，斜着眼睛说：“你还真信程实力的话？想从公司揽活？”
济恒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子说：“不信也没法儿啊！既然他说了，又是当着全科人的面说的，他总得想办法兑现诺言吧？”
李舷叹气说：“你还是不了解程实力，他就是一个势利小人，背地里大家都不叫他的本名，叫他程势利，咱们现在这么落破，他还能管咱们？”
济恒抬头，看着李舷的眼睛说：“试试吧，其实胡队长还挺挣钱的，咱们不奢望多挣钱，挣一口饭吃就行。”
李舷说：“那也得有本钱啊！你知道这建筑行业三角债多，垫款多。就咱们公司这付款速度，咱们能垫得起？工人工资还好说，可以暂时先欠着，可是其他材料款，都得现钱买啊！”
济恒说：“所以咱们要商量着，每人出点钱，一起干呢。咱们一起想办法筹钱，先干起来。凭咱们的专业水平，还能干不过胡队长？咱们也给工人入上保险，避免出了事故，倾家荡产。”
李舷说：“也是个法子，得需要多少钱呢？”济恒说：“我跟胡队长聊过，他其实一点钱也没有，就是靠着欠工人的工资，赊材料，等公司结账时再一起算。这样算下来，有两万块钱就够了，咱们各筹一万块钱。”
李舷说：“这也不是小数目呢！我跟我媳妇商量一下。你刚上班，恐怕不好办啊！”
济恒说：“想法子吧。工作找不到，总不能去卖菜吧？干这个，还算跟咱们专业有关。咱们还不能指望着程实力，要想办法再跟其他建筑公司联系一下。”
李舷说：“我认识二公司业务科的人，我去联系，可是，总是不太好意思，拉不下这个脸，咋跟要饭似的呢？”
济恒说：“这样吧！咱们两个一起去，说话也好说，比一个人去好点儿。咱们先分头去筹钱，看看能不能凑起来。”
他们两人从商场出来，济恒一看时间还早，就坐上公交车去大哥家，下了公交车，他买了点水果，买了一只烧鸡。
敲了敲门，没人应，他又用力敲了几下，还是没动静，正转身想走，门却开了，济翰说：“快进来！”
济恒说：“我大嫂和世槿都没在家？”济翰说：“一会儿就回来啦！去学钢琴了！”
济恒把水果和烧鸡放厨房里，济翰说：“你坐着，自己沏杯茶喝，我先蒸上米饭！”
济恒犹豫着：“咋开口呢？是先问问大哥？还是等大嫂回来一起问呢？”济恒拿起一个茶杯，倒了点开水，端在手里出神。
这时门开了，清芬和世槿进来，世槿还没来得及脱掉羽绒服，就扑进济恒怀里。
济恒跟清芬打了招呼，帮世槿脱掉帽子、羽绒服、手套，两手握着她的小手说：“冷了吧？”
世槿说：“不冷，我妈给我穿得太多，都跑出汗了呢。”
济恒有点后悔，刚才应该一进门就跟大哥商量一下，探探大哥的口气，这冷不丁一提，要是他们不同意，脸上挂不住啊！
清芬把手里的一个大纸袋子放沙发上，脱掉羽绒服，换上拖鞋。
世槿说：“爸！我妈买新大衣啦，快来看啊！妈！你快穿上，你不是说，回来让我爸看看吗？”清芬见济恒在，瞪了世槿一眼：“这着啥急？一会再说吧。”
这时济翰从厨房里出来，世槿指着沙发上的袋子说：“爸！快看！我妈买的新衣服好看吧！”
济翰说：“买的啥衣服？”清芬说：“正好羽绒服打折，我买了一件长羽绒服，今天时兴长款，又不时兴短款啦。”
济翰说：“都有三四件羽绒服了，又买了？”清芬啪地一拍沙发说：“你少废话，我自己挣钱，愿意买啥就买啥，又不花你的钱！”
济翰忙陪笑说：“我不是这个意思，就随口一问，你愿意买啥就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