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总匆匆赶到郝主任办公室，郝主任说：“有啥新情况？电话里说说就行啦！还专程跑一趟。”
庄总由于上楼梯走得太急太快，有点上气不接下气，他两手扶住郝主任的办公桌，喘息了一下说：“事情紧急，不过倒是一个好消息。”
郝主任站起身：“慢慢说，别急，你自己倒杯茶吧。”
庄总大概汇报了保险的事情。郝主任问：“你的意思？”
庄总说：“我们想，如果赔付款到位，咱们是不是就不用折腾全局各公司的职工捐款啦，涉及这么多人，这背地里说啥的都有，我的压力挺大呢。”
郝主任端着茶杯，在屋里踱了几步说：“你惹出的事儿，当然你压力大。捐款的事情，你也知道，是咱们大家一起研究后决定的，如果取消，万一家属那边谈不下来，那可就闹笑话啦！”
庄总说：“谈不下来？咋会谈不下来呢？”
郝主任说：“保险是胡大海自己花钱买的，保险赔款直接给家属。如果家属认死理儿，说这不算公司的赔偿，你咋办？”
庄总说：“她一个农村娘们儿知道啥？拿到钱就行啦！她还管从哪儿拿的？”
郝主任说：“话不能这么说，咱们还是要留有余地，要跟家属说明白，不能糊弄家属，坦诚沟通最重要。要不这样，你们公司的捐款照常进行，其他公司的捐款暂停，等通知。”
庄总倒了一杯茶，两人坐到沙发上。庄总说：“你那边谈判进展太慢，我看，你的谈判组有问题，方法不对头。还是要打感情牌，你想想看，平白无故谁愿意当刁民呢？谁也不愿意让人背后指指点点。虽然这背后有个马后炮在捣鬼，可是我听说夏桂莲不是蛮不讲理的人，况且，她还有孩子，身教胜于言教，她肯定会有所顾及。你们从这个方面入手，耐心细致地跟她聊聊。这个张济恒就很有头脑，能干事儿，也会干事儿，是个好苗子，你要好好培养，别把他给带歪啦！”
庄总有点意外，脱口问道：“您认识他？”郝主任沉吟了一下，想到昨天刘老师在电话里说的情况，郝主任觉得有必要敲打一下庄总，这个庄建才，虽然管理水平还行，就是有点耳根子软，爱偏听偏信，他们这是合起伙来，想把责任推给张济恒，真是岂有此理，这么一群废物，一点担当都没有。这么关键的时候，不把心思放在事故处理上，好好安抚家属，还打这样的小算盘。
想到这儿，郝主任喝了一口茶，漫不经心地说：“我听刘老师提过他，张济恒是他的得意门生，要不是因为他是东北考生，双向选择到了济南，他可落不到你们建筑公司呢。你要爱惜人才呀，咱们要想干成个事儿，没人哪行呢？”
庄总听郝主任这么说，暂时弄不清楚他们之间是啥关系，他瞅了一眼郝主任，郝主任脸上并无特别表情，他便笑着说：“是啊！他来公司没多久，工作很出色，大家对他评价很好。”
郝主任一听庄总的套话，知道他并不了解济恒的真实情况，也不了解他的工作状况，就说：“其实，当初分配的时候，我想留他在建委。后来有文件规定，刚毕业的学生要到基层多锻炼，我想，有了基层经验，对年轻人成长更有利。”
庄总吃惊得眼睛差点从眼眶里迸出来，郝主任见谈话效果达到了，就想转换话题。
没想到，庄总突然说：“这次发生事故的项目，就是张济恒负责，他是项目责任人，按照规定应该受到处分呢。”
郝主任目光一下子变得锐利起来，像一把剑，直指庄总心脏，庄总不觉手抖了一下，茶杯里的水泼出来溅到裤子上，他狼狈地用手擦了一下裤子，寻思着自己哪句话说错了呢？
郝主任冷冷地盯着他的眼睛：“张济恒是项目负责人？蓝天办公楼，这么大的项目，你会让一个刚毕业没多久的大学生当项目负责人？你编这套鬼话骗我？你当我是外行？”郝主任看庄总吓得脸色惨白，把目光从庄建才脸上移开，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又说：“也可能，你是想舍车保帅？”
庄总被他这一连串的问题砸得头晕，他哈哈一笑，掩饰住窘迫说：“您是行家，是专家，我哪儿敢糊弄您啊！倒是像您说的，我确实有个私心，不想让中层受处罚，我这也是爱护职工吧！”
郝主任见他就坡下驴，顺着这个台阶下来了，也就没再步步紧逼，笑了笑说：“你有私心，这个我可以理解，咱们都一样，护驹子嘛。”
庄总讪笑，郝主任继续说：“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你安排了一个刚毕业的学生当项目责任人，因为用人不当才出这么大的事故，你可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啊。”
郝主任意义深长地看着庄总，站起身想倒点水，庄总慌忙站起来，拿过暖瓶给郝主任续上水，又给自己的茶杯倒满。
庄总放下暖瓶，趁机偷偷瞧了瞧郝主任，郝主任脸色难看，眉头拧成了一个大疙瘩，他在心里盘算了一下，脚步轻快地走过去，坐到沙发上，真诚无比地说：“您真是明察秋毫啊，我咋想的，您一看就知道。哎！我就是护驹子，想保护中层别受处分，影响他们将来的升迁大事儿。”
郝主任说：“管理员工，带队伍，最关键的还是赏罚分明，要不，不能服众啊！你赶紧回去吧，尽快把事情处理好。我已经给你足够的支持啦！改动所有公司为家属捐款，你别再给我找理由啦，我希望后天，这个事情了结。我还有个会议，就到点啦。”
庄建才从郝主任办公室出来，悄悄擦了一下头上的汗，他下楼，坐到车里，示意司机开车。
憋在肚子的火，没处撒，像个气球，越膨胀越大。真他妈的，差点让这个程实利算计，他为了推卸责任，几乎把自己绕进去，他这是设好圈套，让自己钻啊！他懊恼地拍了拍脑袋，最近被这个马后炮给搅和得一脑子浆糊啦。咋就听了程实利的一面之词呢？
这个程实利胆子忒大啦！竟然敢关公面前耍大刀，玩这手腕，必须给他点颜色看看。庄建才恨恨地一拍前面的椅背，司机吓了一跳，从后视镜上向后瞟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