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衣菩提已死,结界封印已开,正南妖祖洛玉如,是第一个离开此地的人。
此地,是一个杀人地,在来这里的路上,已经死了几百只妖。
进到了这里,每天又要死一个,而且死的都是大人物。
一个是现任妖祖,一个是接任妖祖的弟弟。
杀人者,手段非凡。
妖众掂了掂自己的本事,尽管也想揪出杀人者,一战扬名立万,却自知没有那个能耐。
况且,正南妖祖都跑了,自己何必硬逞英雄?
只要有一两个带头离去的,妖众们便纷纷散尽。
在路过白无常的时候,有的狠狠瞪几眼,有的往地下啐一口,有的直接咬牙切齿:“这笔杀人账,我妖界早晚要和你地府算!”
不如现在就留下来,我们一起找出杀人凶手,一起和他算这笔账。
白无常挽留过他们,但妖怪有一万个理由离开,而且都是冠冕堂皇的。
能把逃命说成大义凛然,也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刚才还群情激荡的场面,现在只剩下零散寥寥数人,连西南妖界本族的妖,也逃了数不清的人。
镜花水月,眉目凝霜,红唇也抖成白色。
如她所愿,西南妖界留下的人,唯有她有资格成为妖祖。
但那又怎样?
现在只是一个空壳。
“走的人多,也未尝不是好事。”白无常轻轻叹息,苦中作乐:“至少,这里的藏酒,能少一些人喝。”
苦笑的时候,他提起鼻子闻味儿,似乎想去找酒喝。
镜花水月仰望苍天,咽下苦仇,冷声作问:“黑白无常,你们为什么还不走?”
“走?”白无常回头一笑:“我先前已经说过两次,不查出杀人凶手是谁,我不会离开此地。”
他看了看留下的人,笑容中有几分深意:“杀人凶手还在,我怎么会走?”
看他眼望自己,镜花水月面目苍白:“你确定我是杀人凶手吗?”
“你确定黑白无常是杀人凶手吗?”白无常的问题与镜花水月的如出一辙。
镜花水月眉目隐恨冷,白无常笑叹一句:“我不走,不过,黑无常走不走,是他说的算。”
笑语未落,镜花水月身后横出一个红须大汉,双拳如锤,身背铁棍,吼声响若炸雷:“黑白无常,一个也不许走!”
“哦?”白无常对红须大汉有了兴趣,转身拱手,一声嬉笑:“请教老兄大名。”
“贼子,某家是西南妖界掌旗禅师,飘渺蜃楼,你听说过吗?”
每个妖界,都有一面大旗,妖界里的妖,只有将自己的血抹在旗上,才算被妖界承认。
以后行走三界,才有资格报妖界的名号。
执掌这面妖旗的人,一般来说,是妖界中手段仅次于妖祖的人。
所以,他报出掌旗官的名号,是无比的荣耀。
“镜花水月,幻梦虚无,飘渺蜃楼,都是些看得见摸不着的名字,有趣,有趣。”白无常连连点头,对飘渺蜃楼嬉笑:“你想扣住我很容易,因为我本来就不想走,但你想扣住黑无常?”
话说一半,白无常不再说下去,无奈的自笑两声,自顾自地闻着酒味,去寻西南妖界的藏酒地。
被人轻视,是一种屈辱的滋味,飘渺蜃楼自恃有通天的本事,怎肯咽下这口恶气?
他不问水月镜花,纵身而起,双拳凌风,爆吼一声:“白无常,老子今天先废了你!”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拳风已经罩住白无常的头颅。
这两拳如果砸中了,白无常的脑浆,至少能飞溅七丈远。
确实飞溅了七丈远,只不过不是白无常的脑浆,而是飘渺蜃楼的身躯。
七丈开外,砸断了老树百株,飘渺蜃楼摔在地上,仰头见到晴空飘雪。
飘雪深处,坐着黑君无常。
遥望天际,俊朗无双。
立即想到是黑无常出手,将自己扔了出去,飘渺蜃楼老脸酱紫,欲反手拔出背上的铁棍,与黑无常生死相见。
手掌碰在铁棍上,钻心一样的疼痛。
仔细一看,半截小臂已经冻冰,黑如焦炭。
“唉,你何必惹他?”白无常惋惜的看了飘渺蜃楼,心知他的双臂保不住了,不忍再看,自顾接着找酒去了。
寒风徐徐,飘渺蜃楼的两只小臂,化作冰屑,像粉尘一样的飘落。
身为掌旗官,飘渺蜃楼也十足硬朗,冷汗浸透全身,脸上毫无血色,他竟然咬牙挺住,没有晕死在黑无常脚下。
挺起胸膛,运足毕生妖灵,从口鼻里喷出妖火,席卷飘雪中的黑无常。
妖火像数千猛兽,张开血盆大口,要将黑无常一口吞下。
黑无常冷冷一笑,飘雪化雨,雨若寒冰,像数缕冬风,与妖火纠缠在一起。
火与冰,是万古说不清的冤家。
火能化冰,冰能吞火,胜负难定。
但此时的胜负,却立见高下。
因为无论是谁的火,冰是黑无常的冰。
火是没有形状的,恣意妄为,横行霸道。
飘渺蜃楼的妖火,却有了形状,因为妖火被如冰寒雨冻住,变成难看的冰坨。
从半空中坠下,摔碎,和他两条小臂的命运,一模一样。
“这一招,我让你,只因你有几分硬朗气。”黑无常的声音,比冰雨还冷:“你再动一动,我让你四处飘渺。”
飘渺蜃楼气愤难平,胸膛跌宕,吐出一口鲜血,刚要破口大骂,却听到镜花水月一声娇喝:“黑无常!你以为你手段高,就能逃出天理公道吗?”
吵架论理这种事,在黑无常看来,是小孩子玩的把戏。
他冷冷看着飘渺蜃楼,见他站在女人身后,虽然怒目回向,但确实不敢再动。
“不过如此。”黑无常留下蔑笑,随飘雪远去,再也寻不到踪迹。
“我早就说过,他走不走,他说的算,你们偏偏不信,何苦招惹一顿气受?”白无常已经找到了酒,腰里拴了三壶,手里拿着一壶,咋么其中百般滋味。
醉眼笑看镜花水月,回答她先前问黑无常的话:“手段高的,不是能逃出天理公道,而是能书写天理公道,这是永远不变的道理,我知道其实你也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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