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贵妃一面说，一面拭泪。
大抵是越想越心酸，又带着哭腔道，“臣妾入宫以来，兢兢业业十几年，为皇上您，为偌大的后宫。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皇帝不念着臣妾也就罢了，宫里一旦有个风吹草动，您就怀疑到臣妾身上来，这怎能不叫臣妾寒心？”
语毕，她微微扭头望着身侧低声啜泣的少女，“四公主，这桩事本就由你而起，如今也就只有你能让本宫洗刷冤屈了。”
她的话语平淡，听在四公主的耳里，何尝不是一种威胁？
她身子僵了僵，飞速地抬了罗贵妃一眼后，便被她那如淬了毒的眼神给吓了一遭。
当下便伏下身子不敢再抬头。
“父皇，这事着实与贵妃娘娘无关，是儿臣偶然间撞见了五妹妹的不对劲，这才兴师动众在今夜把各位都请在了一处。因着此事非同小可，儿臣一时拿不定主意，故而才会有这一举措，没想到……”四公主抹了一把泪，“今夜的事儿当真十分诡异，五妹妹应该是有些行为不当的。父皇若是不信，大可再侯上一侯，儿臣还有证据。”
罗贵妃的脸色缓了缓，接了话，“……四公主说五公主夜里出门一事，她观察了好几日，总算得了些蛛丝马迹。臣妾已经遣了人去取证，相信很快便会有消息了。”
话音一落，外面便有宫人回禀，说是附近的几面墙都被打了个大洞，素日里只是用大石头或是枯草及灌木丛虚虚掩着。
天子顺手便把手里的茶盏砸在了脚底下。
“真是胆大包天！”
顾青姿盯着那摔得四分五裂的茶盏，面色陡地凝重了。
……她竟是忘了这一茬。
师兄为了抄近路，还真的挖通了好几面墙；第一个大墙洞，便开在迎春宫临着的那个小院子里。只要把那几个墙洞连成线，再结合迎春宫到政事堂的直线路程，一切就一目了然了。
顾青姿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
天子这当口也看到了她，眼神阴沉可怕，隐怒着叫上她，“小五出来得正好，不如一同出去瞧瞧。”
顾青姿自然不敢拒绝，当下便亦步亦趋跟了上去。
于是乎，近十盏灯笼引着一众人浩浩荡荡出了迎春宫。
有嬷嬷早已侯在外面，见人都来了，先是一个个行了礼才在跟前指着路。
众人先是停在离迎春宫隔了几个小院的院墙下，随着两名宫人把一块大石头搬开，果真露出了一个大黑洞。
皇帝的脸色越发阴沉。
罗贵妃不免把那个大黑洞多瞅了两眼，犹如吃了定心丸一般，翘起的唇角怎么也压不住。
那名嬷嬷则是把众人再往下一处领。
一把杂草被推开之后，又是一处能供人弯着腰跨过的洞口。
天子抿唇没说话，黑暗中虽看不清他的神色，却能感受到他浑身散发着的怒意，一众的嫔妃及宫人半句话都不敢讲。
紧接着是第三个。
到第四个的时候，顾青姿总算看出了不对劲来。
她瞅了瞅跟前的墙面，再望望临着的一处宫殿，清脆的声音便响在了众人的耳际，“……我若是没记错，附近的这处宫殿便是四姐姐的延光宫吧？而我看了这几个被挖开的墙面，皆是离我所住的迎春宫甚远。若是有人为了污蔑而污蔑，我自是不会任人欺负的。”
她道完，便跪在天子跟前，“还请父皇主持公道，为儿臣讨个清白。”
四公主顾婷宛的面上已是一片灰暗。
她张了张嘴，却是不知要从何解释。什么黑洞不黑洞，一切都是罗贵妃在暗中操作的，她丁点儿也不知情；更是不明白，到最后，矛头为何会指向了自己。
……莫不是罗贵妃见大势已去，便临时改变了策略？推她出来顶罪也就罢了，生怕与她之间见不得人的勾当被抖出，故而反过来加害于她？
如此一来，她便能高枕无忧了。
顾婷宛浑浑噩噩想着，天子已经斥了一句放肆，更是点了她的名，“朕问你，为何要陷害小五？朕一连看了四个缺口，确实与小五的迎春宫都相隔甚远，十有八九是扯不上什么关系；倒是第四个墙洞，就临着你的延光宫，显然你的嫌疑最大。你到底是何居心，上来便想害小五？”
顾婷宛又哭了。
原本顾虑着自己的生母，还想咬牙硬挺过去；眼下被天子这般一瞪一威胁，活似要把她生吞活剥了一般，她多少是被吓到了。
而罗贵妃更是过河拆墙，竟还想着借机把她除掉。左右伸头一刀缩头也一刀，她还不如拼一把。
故而她飞快地把罗贵妃望了一眼，便哭哭啼啼把真相和盘托出。
未了，她含泪又磕了几下头，“……儿臣已经把所有的一切都交代了，那日真是贵妃娘娘来找的儿臣，说儿臣若是照做了，她能保儿臣得个好姻缘，以后亦会对儿臣的生母多有照佛。儿臣一时被猪油蒙了心，才会答应了下来。儿臣对五妹妹没半点恶意，完全是利益所驱，还望父皇能给儿臣一个机会弥补。”
天子脸色铁青，不待说点什么，一旁的罗贵妃便冷笑道：“四公主倒是十分有趣，先是想着栽赃陷害五公主，眼看着失败了便转了风向，欲抹黑本宫！小小年纪，怎会有如此深沉的心机？说什么本宫与你有交易，你倒是拿出证据，若单凭一张嘴，恐是难以让人信服。”
在后宫，一向只有她欺负人的份，区区一个毫不起眼的庶出公主，她自然没放在眼里。
对付她就如同碾死一只蚂蚁一样易如反掌。
顾婷宛急得泪花往下掉。
她哪里拿得出证据？这种私底下的交易，向来都是二人面对面的。
罗贵妃见她又急又气，却只顾着流眼泪，便知道她没半点法子，不禁勾起了唇角。
回头亦是跪在天子跟前，“皇上切不要听信她的话，臣妾是被她冤枉的。当初是她遣人到雍华宫请的臣妾，否则臣妾也不知四公主竟敢闹到政事堂去了，求皇上明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