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枝勾了勾唇角,没接话,却是转身朝她之前所住的下人房去了。
将将推开门,里头一片狼藉。地上七零八落散着大小件衣裳,杌子柜子翻了一地,她站在门口看了看,竟是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后头的明玉笑得越发尴尬。
连枝却是一句话也没说。
很明显,屋里这般杂乱景象,想必与明珠明玉脱不了干系。她们告了状却让她跑了,心里越发不爽便砸她屋里的东西发泄。
这般一想,她忙朝里头的那张床去了。
床上亦是乱腾腾的,她的眸光却在那堆杂乱里来回穿梭;待看到那只被甩上旁侧高几上的枕头时,连枝才松了口气。
明玉不明所以,还以为她是被屋子里的景象给气得说不上话来,正绞尽脑汁弥补,“……也不知都是哪些个害人的东西,竟把好好的一个地方给折腾成了这样!连贵人您消消气,奴婢马上遣人进来整理好。”
她话音刚落,连枝这边已经遣了伺候的宫人把枕头弄开,撕拉一声响,连枝已经从里头摸出了一块白玉来。
她看了看擦了擦,面上总算露了一丝笑意来。
那块白玉看似普通,却是她身上仅有的一块姐姐遗物,她一直挂怀在心。正好自己来凤来宫走了一趟,便把东西给取了。
回头见明玉还立在原地傻愣愣看着,忆起她将将说要遣人收拾这间屋子的话,便笑着道:“不要再找人了,那么麻烦,就你吧。你以前不常说你能干,如今我便给你这个表现的机会。”
明玉脸都绿了。
可跟前的人已经今非昔比,不再是她能欺负的了。相反,人家如今正得宠,她还得把人捧着。
明玉只得硬着头皮照做。
连枝冷眼看了她一会,横眉竖眼的,挑了许多她的不是。想着她还得把今日得到的消息告知五公主,她就没再多为难明玉,扭头走了。
还没来得及会合,途中遇到了前来请她的宫人,说是皇上在逍遥阁,让连贵人过去作伴。
连枝只得先去了逍遥阁。
另一厢,顾青姿在连枝的劝说之下,终是回了迎春宫等消息。
闲来无事,便歪在贵妃椅上看新得的话本。
她看得有些吃力,有时要问问身侧陪着的觅春才懂得,但总的来说,比起一个月前好了太多太多。
她有模有样握着书,没一会便给睡了过去。
临近傍晚,她给饿醒了。眼睛还没睁开,便先问连枝那边是否来了消息。
见阿秀摇头,她也不觉得有什么,遣觅春下去准备吃食。
没多久,天便暗了下来。她用完膳,便回了屋开始乔装打扮,等着再晚一些的时候清月来接她。
清月一向守时,天边将将挂上了一轮弯月,那道红色身影便站在了屋子里。
三人就着暖淡的月光,悄无声息地出了迎春宫,熟门熟路地来到不远处的一面墙下,钻洞离去。
见她们走远了,有一条黑影从边上的灌木丛里蹿了出来。那人三两步便掠到了墙根,把虚虚掩着的大洞望了望,便起身匆匆赶往雍华宫,把此事告知罗贵妃。
“娘娘,迎春宫那边有动作了,那几人将将穿过第一个洞口。”
罗贵妃听闻此事,眸光才亮了些,当下便遣人去通知四公主顾婷宛,“……跟她说按原计划进行,她立功的机会到了。”
有人即刻领命而去。
罗贵妃倚在床头,却是笑得狰狞。
彼时,顾青姿自是没料到躲在屋里养病的罗贵妃其实是在憋大招对付她。
她如往常那般抵达政事堂边上的小庭院,谪仙一般的男子已经握笔坐在案台后。
顾青姿瞅着跟前的笔墨纸砚,却没来由地觉得心里头十分烦躁。
沈容见她提了小半日的笔,却是未在纸上落下一个字,便拿极轻的言语问她,“怎么的,你看起来似有心事。”
顾青姿这才抬眸望他,“我总觉得不安,仿若晚上会发生些什么大事。”
沈容批阅折子的动作顿了一顿,温和地笑了起来,“不会有事的。”回头却是把墨韵叫了出来,“你去盯着外面,若是有什么风吹草动的,速来禀报。”
墨韵答了一声是便不见了。
顾青姿反而不好意思了起来,“其实也可能是我瞎想,倒是没想到师兄当了真不说,还这般雷厉风行。”
沈容看了看外头,一派云淡风轻,“无妨,多注意些肯定是没错的。更何况这处一向是个敏感地儿,三不五时的便会有什么高手潜入欲要手刃丞相,为民除害。”
顾青姿一听,即刻觉得墨韵出去的这一趟很是必要,以免那些个刺客找错了地方殃及无辜,“小命要紧,还是师兄想得周全。”
她一面说,一面拿眼往他案台上成堆的奏折瞥了瞥,妄图能看出点什么内容来,也好判断他处理的到底都是什么折子,进而大致推测出他的官职。
沈容发现了伸长脖子的她,索性大大方方道:“你若是想看便过来看。”
顾青姿做贼心虚,当下便摇头。
瞅着那人精致的半张侧脸,有一瞬间很想直接问他到底是谁;话到嘴边,却是被他风情的一眼给逼了回去。
……算了,左右连枝那边估摸着也能得到些什么线索,她也不急于这一刻。
二人各做各的事,屋里静谧无声。
而外头,负责巡逻的那抹白影坐在对面的檐角旁,直勾勾盯着屋里头的人。
她素日里总是轻笑着,叫人很是亲近;这当口,一双清亮的眸子却是幽中带怨,唇角紧抿。
她很是不喜欢那两位的独处。
巴不得那位艳绝的男子永远是属于她的。
月光皎洁,凉风轻轻,她鬓前的一缕青丝跟着随风起舞。
她在屋顶坐了半晌,想着心事,不觉给分了神。好一会之后,想起自个儿的职责所在,正准备起身四处查探巡逻一遭;却不想,耳际传来了一个惊呼声。
习武之人,一向要比寻常人耳聪目明些。
声响虽轻微,墨韵却是真真切切听到了。
她竖耳倾听,却不想,那道惊呼声只响了一瞬就如被人给硬生生扼住了一般消失得没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