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了饺子，已经是月上树梢的时候。
韩海涛和黎小雪肩并着肩，在街边漫着步。
“你那边怎么样了？”黎小雪问韩海涛。
“基本上没什么事儿了。”韩海涛回答。
“嗯，这就好。”黎小雪说着，只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儿。
“嗨，”韩海涛倒又叹了一口气，“真没有想到，一时没有照管到，就差点儿捅出大篓子来。”
“也怨不得你的。”黎小雪轻声地宽慰着，“你那边那么些人，哪里就都能照管得到？真就出了事儿，我想，公司也会理解的。”
韩海涛摇了摇头：“公司对我的印象，还都是小事儿，如果真就因为我的一时疏忽，给公司带来损失，就不知道会有多少底下的人要骂我呢。”
“你曾经怎么劝我来着？”黎小雪笑着问。
韩海涛也笑着回答：“我劝你只要尽了力，就可以了。”
黎小雪向钟友诚歪过了一些头来：“怎么，劝人家行，到自己的时候，就不行了呢？”
韩海涛又是一笑：“不错。自己的刀削不了自己的把吧。”
黎小雪似乎也叹了一口气：“其实，有些事情，真的就不是我们所希望的那样的。我们可以做到的，就只是让自己问心无愧。”
“好了，不说这些了。”韩海涛说着，就转身来到黎小雪的身前，“小雪，这些天也没能来陪你，我的心里真是过意不去。”
黎小雪还是低着头，再看着的，却是两个人的脚尖儿：“谁又说什么了？”
“我看伯母倒是有些不高兴了。”韩海涛认真地说。
“我妈？”黎小雪说着，就是一乐，“是你多心了吧。”
“也许吧，”韩海涛说着，依旧认真，“不过，那天你一夜未归，伯母就对我很不满意了。小雪，那天晚上，你到底去哪儿啦？”
黎小雪心头一惊，有些不快地说：“不是说了，遇见一个大学同学吗？”
“谁？我认识吗？”韩海涛又问。
“你不认识的。”黎小雪坚决地说着，就转回了身。
韩海涛见黎小雪如此，只好道了一声歉，又说：“我也只是担心你。”
“怎么了，怎么了，你们都怎么了？”黎小雪还是嚷了起来，“自从那一天晚上，你们怎么就都好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你也有在外面玩通宵的时候，我不过就是那么一回，怎么了？”
“你是一个女孩儿，大半夜的，怎么也联系不上，能不叫人着急吗？”韩海涛恳切地说。
黎小雪不服气：“女孩儿女孩儿！从今往后，下了班，我就把自己给锁在家里，门儿也不出，就是了！”
韩海涛自然也知道黎小雪更多地说着气头上的话，他的关心，黎小雪不会不懂，也就又好言相劝起来。
黎小雪的气还没撒净，哪里肯听，直抬起手来，把自己的耳朵捂住。
韩海涛陪着笑脸，转到黎小雪面前，黎小雪却又转到了另一面，韩海涛再转到黎小雪面前，黎小雪还是转开，就这样，来来回回地十几次，直转得黎小雪有些晕了，才撅着嘴，向韩海涛的心口捶起了拳头。
韩海涛知道黎小雪的气儿撒了，也就让黎小雪不住地捶。
捶着捶着，黎小雪忽然就觉得自己的手竟好像是捶在那个瘦骨嶙峋的胸口，心底又是一惊，也就停下了手。
韩海涛趁机拉住了黎小雪的拳头，将拳头轻轻地展开之后，就柔柔地贴在了自己的心头。
若是以往，黎小雪的心，起码会涌过一股暖流，而这时，她却觉得自己的心，深深地往下沉着。
韩海涛以为黎小雪还有几分的委屈在心里，撒开了黎小雪的手之后，就伸开臂膀，轻柔地，把黎小雪揽入了怀中。
黎小雪每每在韩海涛的怀中，都听得到韩海涛强有力的心跳，但，这一回，好像，她什么也没有听到。
听不到韩海涛心跳的黎小雪，心中一阵阵地发起慌来。
“怎么会这样？”黎小雪焦急地还问着自己，就觉得韩海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在自己的头上鼓弄起来。
“什么？”黎小雪把头仰了起来，看着一脸认真的韩海涛，轻声地问。
韩海涛还没有弄好，一面仍旧弄着，一面说：“回去你看看，就知道了。”
黎小雪却等不及，抬手就向韩海涛的手里抢：“到底是什么呀？不给我看，我就不和你好了。”
“回去再看，回去再看。”韩海涛只是这样说。
“不行！”黎小雪哪里依得，一面晃起了脑袋，一面生着气说，“你现在不让我看，我这就回去了！”
“好好好。”韩海涛只好应允了，不然，黎小雪这样闹着，任他怎样，也是弄不好了的。
黎小雪得胜地笑了笑，在韩海涛的手里拿过东西看时，月光之下，闪闪亮亮的，竟是一支掌心大小的蝴蝶发夹。
“往头上戴的，不是这个，还会是什么？”韩海涛有些扫兴地说。
黎小雪见韩海涛如此，心中不免也有些愧意，嘴上倒还说着：“鬼鬼祟祟的，谁又知道你是不是在捉弄人家？”
“天地良心！不是这个，难道谁还会扣……”韩海涛说到这里，赶忙就把嘴给捂上了。
黎小雪知道韩海涛想说什么，心头一酸，把手里的发夹往韩海涛的怀里一扔，“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韩海涛慌慌张张地接住了黎小雪扔过来的发夹，一把又抓住了黎小雪的胳膊：“小雪，我就是，就是和你开个玩笑。”
“开个玩笑？”黎小雪冷冷地说着，就有些抽泣起来，“什么玩笑？继续开下去呀！既然是玩笑，又用得着遮遮掩掩吗？玩笑？也真是玩笑。拿人家玩笑。”
“是这样，是这样。”韩海涛忙不迭地说，“我是说，是说扣一只光环在你的头上。一只光环，真的，一只光环。”
“骗人！你开始想说的，肯定不是这个！”黎小雪不依不饶地说。
“是的，真是的。不是的话，这就打个雷劈了我！”韩海涛信誓旦旦。
黎小雪听从来对誓言嗤之以鼻的韩海涛不禁也发起了誓，情急之下，发得又如此之狠，简直就叫什么硬生生地把自己的心给辗了一下似的，不由自主地再转回身时，却发现，韩海涛的脸上，已经出现了两道泪痕。
黎小雪还是头一回看到韩海涛流眼泪，一时间，竟也手足无措。
“对不起。”韩海涛把自己的情绪控制了一下，说，“我最怕伤着的就是你，可，我就是这样的笨。”
“谁又真生你的气了吗？”黎小雪不得不说，可这话才一出口，和韩海涛之间，忽地，就好似出现了一道屏障，使她觉得，和这时的韩海涛站在一起，是那样的不自然。
韩海涛在黎小雪的头脑里，是一个恋人，一个结婚的对象，在黎小雪的心目中，则更像一个她可以依赖的兄长。黎小雪一直以为，婚姻生活无外乎油盐酱醋，找一个自己可以靠着的男人，了此一生，也就是了。
韩海涛就是可以给黎小雪遮风挡雨的男人，黎小雪一直所需要的，也就是这样的可以给她遮风挡雨的男人。
黎小雪甚至从来都没有想到，韩海涛也会流眼泪。
“让我给你戴上，好吗？”韩海涛把蝴蝶发夹又举到黎小雪的面前，恳求着说。
黎小雪轻轻地“嗯”了一声，把头又微微地低下。
韩海涛又向黎小雪跟前凑了凑，小心翼翼地，就把蝴蝶发夹戴到了黎小雪的发间。
“再不许花这样的钱了。”黎小雪语气有些低沉地说。
看着自己精心为黎小雪挑选的发夹总算让自己亲手戴到了黎小雪的头上，韩海涛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又把黎小雪揽入怀中。
黎小雪把自己的耳朵紧紧地压在了韩海涛的胸口，刻意地又去寻找韩海涛的心跳，微微的，似乎有些听到，可再仔细地听下去，又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