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被生还者点名的观众站起身子,匆匆走到台上。那是一位五十岁左右的男士,虽然有幸和魔术师同台演出,但他却似乎不怎么兴奋,勉强挤出来的笑容无法掩饰脸上的忧郁。
\t一般来说,在魔术演出之中,愿意上台协助魔术师进行表演的,都是一些二三十岁、充满活力的年轻人。然而此时站在台上的竟然是一位五十出头的中年男人,这不禁让观众们稍感诧异。
\t如此一位年过半百的男士竟然兴致勃勃地和年轻人一起举手争夺上台演出的机会?魔术师竟然舍弃了众多充满活力的年轻观众,而选中了如此一位中年男士?男士虽然被选中,但神情之中却似乎不怎么兴奋,甚至像是早就知道自己会被选中一般?这些微不足道的细节被一些细心的观众看在眼里,心中感到迷惑。
\t然而他们并没有深究,反正他们此行的目的是观看魔术表演。只要表演足够精彩,其他事儿都可忽略不计。
\t然而雅姬和思炫此行的目的,却不仅仅是观看魔术。
\t于是他们对那男士讨论起来。
\t“那观众是托。”雅姬悄声向思炫说道,“用你的话来说,此事是一目了然的,没有悬念可言。”
\t思炫从口袋里取出一个烟盒,在烟盒里倒出几颗五彩缤纷的水果糖,扔到嘴里,一边咀嚼,一边说道:“但他不是职业的托,他不会掩饰自己的身份,他像是一个从来没有当过托的人。生还者选择这个男人做托,必定有所理由。”
\t“嗯,”雅姬点了点头,“拭目以待。”
\t与此同时,舞台之上,生还者已跟那男士交谈起来。
\t“你好,”生还者向男士说道,“十分荣幸能和你一同表演。请问你贵姓?”
\t那男子微微吸了口气:“我姓齐,我叫齐彦士。”
\t“请问你是当什么职业的?”生还者又问。
\t“我是一名厨师。”那叫齐彦士的男士低沉着声音回答道。
\t“原来是一位大厨。”生还者头部微转,望向观众,“好了,各位,魔术即将要开始了。现在有请我的美女助手把表演需要用到的道具推出来。”
\t他说罢,轻轻拍了拍手。紧接着,一名容貌美丽、穿着暴露的兔女郎从后台推着一个木箱走到舞台上。那木箱是米黄色的,大概有两米高、一米宽,箱底安装了四个小轮子,便于推动。
\t生还者走到木箱前,把木箱打开,只见木箱里空无一物。
\t“百分之八十的观众一看到魔术师拿出箱子,都会认为箱子里存在机关或暗格。”生还者说道,“然而,如大家所见,现在我们需要用到的这个木箱,构造十分简单,只有一扇门,木箱里没有任何的机关和暗格,也没有其他任何物件。”
\t他说到这里稍微停顿了一下,接着又说:“现在,我想请齐先生走进木箱里。”他说到这里,望向齐彦士:“齐先生,请不要担忧,这木箱里没有任何机关,十分安全,你只需要在木箱里呆上几分钟就可以了。”
\t“嗯。”齐彦士点了点头,一步一步地走进木箱。
\t“好的,十分感谢你的配合。”生还者对箱子里的齐彦士说道,“现在我把木箱的门关上,请你在木箱里稍作休憩。几分钟后,我会把木箱的门再次打开。”
\t“哦。”齐彦士示意了解。
\t生还者把木箱的门缓缓地关上了,齐彦士消失于观众们的视线之中。紧接着,五位戴着面具的黑衣人从后台走了出来。同一时间,舞台上响起了一首婉转动听的舞曲。那是小约翰·施特劳斯的成名之曲--《蓝色多瑙河》。
\t五位黑衣人的穿着完全无异,连脸上的面具也一模一样,乍看下去,宛如是五个被复制出来的电脑文件。
\t只见这五位黑衣人走到木箱前方,围成了一个人圈,把木箱围在中间。接下来,他们一边围绕着木箱缓缓转动,一边跟着舞曲的节奏翩翩起舞。
\t舞曲的主体部分由五支圆舞曲组成。多瑙河旁美丽醉人的春意,奥地利的乡土气息,奥地利人民在多瑙河旁繁衍生息的古老历史,这一切一切,在舞曲中表现得淋漓尽致。观众们听着舞曲那动听的配乐,望着舞蹈人员那优美的舞姿,陶醉不已,不知不觉地走进了多瑙河的世界。
\t五支圆舞曲以后是高潮和结尾部分,《蓝色多瑙河》的结尾几乎包含了曲中的所有圆舞曲,结构十分庞大。在一阵急风般的音流中,全曲完美结束。
\t随着配乐的停息,五位舞蹈人员也停了下来,走到木箱前,排成一排,向观众们深深一揖,随后一个接一个地回到后台。
\t观众们从沉醉中清醒过来,霎时间,影子剧场内响起了一阵雷鸣一般的掌声。在掌声之中,生还者再次走到木箱前方,向观众们说道:“真是精彩绝伦的舞蹈表演呀。不过大家在欣赏舞蹈表演的同时可别忘记,我们亲爱的齐先生还呆在木箱里呢。不知道木箱里的齐先生,在只听到舞曲而没能看到舞蹈表演的情况下,是否会有另一番感受?现在我们打开箱子,问一下齐先生刚才的感受吧。”
\t他一边说,一边把木箱的门打开。刹那之间,出现在观众们眼前的是似乎早已料到、却仍然能令大家瞠目结舌的一幕:齐彦士已消失于木箱之中!
\t其时是20时23分。
\t2009年5月8日20时23分小木屋
\t清凝被冰凉的清水给泼醒了,从昏睡中逐渐恢复意识。她慢慢地把眼睛睁开,只见有一个五十岁左右、身穿风衣的男人站在自己身前。那男人神情木然,宛如死人一般,但目光中却流露出无尽的悲哀和愤怒。
\t他见清凝醒了过来,轻轻地“哼”了一声,接着又走到昏迷不醒的阮柏南跟前,把一瓶冰冷无比的矿泉水全部泼到他的脸上。阮柏南猛然惊醒,本能反应般地想要叫出声来,却由于被透明胶纸紧紧地封住了嘴巴,以致无法发出声音。
\t清凝稍微定了定神,四处张望,只见自己仍然身处东山寺附近的那间只有四五平方大小的木屋里。虽然小木屋的门仍被紧紧关闭,但由于挂在墙壁上的油灯被点燃了,因此木屋里不再漆黑一团。
\t清凝咽了口唾沫,借助那昏暗的火光,向那闯进来的男子和阮柏南望去,只见男子紧咬下唇,恶狠狠地盯着阮柏南,似乎想要把阮柏南活生生地吞下肚子一般,至于阮柏南,睁大了眼睛望着那个男子,神情中充满迷惑和恐惧。
\t这时候,只见那男子把贴在阮柏南嘴巴上的透明胶纸给撕掉了。阮柏南轻轻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嗓子,望着那男子脱口大叫:“老齐?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t那被称作老齐的男子没有理会阮柏南,微转身子,走到清凝的跟前,把贴在清凝嘴巴上的透明胶纸也撕掉了。清凝深深地吸了口气,颤抖声声音问道:“你、你是谁?为什么要把我们捉来这里?”
\t老齐还没答话,阮柏南又嚷了起来:“他是我家的厨师老齐。齐……齐……对啦,他叫齐彦士!”说到这里,只见他脸色一转,怒视齐彦士,喝道:“齐彦士,快帮我松绑,否则我回去以后叫我老爸把你解雇!”
\t齐彦士回过头来,瞪了阮柏南一眼,二话不说,走到他跟前,给他狠狠地打了两个嘴巴。阮柏南吃疼,失声大叫:“我靠!你这是干什么……”话没说话,齐彦士又给他赏了两个巴掌。阮柏南不敢再逞强了,就此住嘴,但心中又是害怕又是委屈,由不得红了眼睛。
\t“齐、齐先生,”清凝大着胆子推测道,“根据我的推断,你跟一些亡命之徒相互勾结,绑架了你家的少爷,想要向阮家勒索钱财,对吧?可是你为什么把我也捉来了?一来我跟阮家没有关系,他们不会花钱把我赎回去;二来我家没钱,他们也花不起钱把我赎回去……”她一边说,一边想起以前看过的一些关于绑架的电影和连续剧,几乎所有绑匪最后都会把人质撕票,因为绑匪的容貌已经暴露,不得不杀人灭口。她想到这里,全身发冷,一张俏脸上的五官都凝固了,一动也不动。
\t齐彦士却完全不理会清凝,两手握拳,那似乎随时要喷出火焰的两眼始终没有离开阮柏南的面容。好一会,才听齐彦士用极为低沉的声音,悲愤地说道:“阮柏南,你一定不知道我是谁!”
\t“你、你不是我家的厨师老齐吗?”阮柏南的声音在恐惧之中带着一丝不解。
\t“你还记得吗?”齐彦士咬了咬嘴唇,接着说,“一年前你在公路上飙车,不仅超速,还闯红灯,结果撞飞了一个走在斑马线上的男生。把人撞倒后,你瞧也没瞧伤者一眼,溜之大吉。由于耽搁了抢救的时间,那伤者被送到医院后,抢救无效,结束了年轻的生命。你刚才问我是谁?现在我告诉你,我就是那个被你撞死的男生的父亲!”
\t阮柏南听到这里,两眼圆睁,呆若木鸡,脸上写满了恐惧和绝望。他定了定神,企图垂死挣扎,低声道:“不,齐先生,你误会了,把你儿子撞死的人不是我,是我的同学……”
\t齐彦士恨恨地说:“到了现在,你还不承认?我混进你家当厨师,就是为了调查我儿子被撞死一事是否跟你有关。不久前,你不是跟你的同学们讨论我儿子被撞死一事吗?当时你们所说的每一个字,我都听到!”
\t阮柏南一听,完全泄气了,全身上下都颤抖起来。
\t齐彦士稍微停顿了一下,紧接着放开了喉咙吼了出来:“为什么!我的儿子已经被你撞死了,你们为什么还要侮辱他?你们为什么要说他是垃圾?为什么要说他天生贱命一条?为什么要说这种穷光蛋死他十个八个也不可惜?为什么要说这种垃圾死一万次也不够?”
\t“我……我……不是我说的……”阮柏南哭丧着脸辩解道,“是他们说的,我没说过。对于你儿子的事,我是非常内疚的,所以出事以后,为了表示我内心的不安,我一直没有开车……”
\t“废话少说!”齐彦士粗鲁地打断阮柏南的话,目露凶光,咬牙道,“杀人偿命!”
\t“啊?”阮柏南失声大叫。
\t忽然,齐彦士调转身子,走到清凝跟前。清凝抬头望着他,咽了口唾沫,害怕地说:“齐先生,我、我没有飙车呀。”
\t齐彦士轻轻地“哼”了一声,冷冷地说:“你的姐姐不是警察吗?打电话给她,叫她来救你。”
\t“什么?”清凝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是说,让姐姐来这里救我?”
\t齐彦士把清凝口袋里的那台诺基亚手机给掏了出来,问道:“你姐姐的电话号码是多少?我帮你拨。”
\t清凝实在不知道齐彦士的葫芦里卖什么药,但她咽了口唾沫,稍微想了想,还是把姐姐雅姬的手机号码告诉了齐彦士。
\t齐彦士拨通了雅姬的电话,把手机放到清凝的耳边。数秒的等待后,雅姬的声音从电话中传来:“清凝?”
\t清凝朝着手机大喊:“姐姐,我……”
\t然而只叫出这三个字,齐彦士却挂断了电话。
\t其时是20时26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