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色的光从破旧的窗棂中透了进来,照亮了窗台上一束野生的花,于是整个屋子都鲜活起来,那半旧的铜镜中眉目如画的容颜,一双眼清澈明亮,像这早晨的光一样透着蓬勃的生气,就如黑暗中的光明,沙漠中的绿洲,让人忍不住向往迷恋。
实际上穿越之后的种种事情如意都很满意,作为夏朝王爷的失宠小妾,被遗弃在这个偏僻的小院子里无人问津,每天睡到自然醒,读读书看看星星,思考一下人生,自己在熬个稀饭烙个饼子院子里采点野菜做点可口的美味,这简直是她记事以来最惬意最舒服的日子,完全满足了她对于归隐山林的种种要求,等到哪天改朝换代的时候她在趁机溜走,从此山高水远任君游!
但人生怎么可能如此完美?她依靠自己中医学博士娴熟的技能,外加明明纤瘦却微微隆起的小腹,以及原主的记忆得出结论,她怀孕四个月了!
如意又一次忍不住叹息了一声,她是不想让外人知道她怀孕了的,即不忍心又没有能力打掉孩子,又不觉得自己有能耐能独自安全生下孩子,所以有可能等到十月她要求助外人,到时候消息一旦传开,她这清闲日子完全就要到头了!
如意把头发高高束起,露出她修长优雅的脖颈,如美丽的白天鹅,站了起来,不想让自己沉浸在这种无谓的挣扎中,既然决定要把孩子生下来,那就要从现在开始起做准备。她记的北面的百草园是侧妃萧氏的草药园子,这位出生望族的侧妃贞静娴熟,喜好钻研医术,最钟爱草药,而秦王就特意为她建了一座百草园,种满了各式的草药,这也足可见秦王对萧侧妃的喜爱之情,萧侧妃所生长女嫣然也十分得秦王喜爱,母女两个在□□中地位稍逊于生有长子浩然的王妃孟氏。
秦王是昭帝第三子,素来于太子关系密切,作为太子的左膀右臂在朝中低调,但却颇有地位,□□如主人般看似低调内敛,但内里却大而繁茂,如意从自家的小院子里踩着铺满院子的小草一路向外,在茂密又浓重的绿色中穿行,这夏日的午后竟然也一点都不觉得炎热,园子里越走越安静,鲜少见到下人。
一株歪脖子的花树就那么闲适的挡在如意的面前,好像是摆着一张笑眯眯的脸在嘲笑她一样,那立在枝头的小鸟窝里的一窝鸟蛋,晃的如意眼花缭乱头晕目眩,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她拼了!
这繁茂的不知名的花树不知道多少年了,枝桠遒劲有力,繁花似锦,好似个迷离的世界,树上也不止一窝鸟蛋,如意就只在一窝里拿几个,小心翼翼的装在自己的小布兜里,然而透过那些繁花,她却隐隐约约看到下面的亭子里有人在,如意吓了一跳,毕竟刚才走过来,她完全没有注意到这里还有一个亭子。
只能看到那背对着她的男子闲适的坐在榻上,一手还拿着棋子,那修长的手指在夏日灼灼的光芒下像是某种珍贵的宝石,格外的华丽好看,而那笔直优雅的背影,如玉般的侧脸已经足够让人浮想翩翩,对面的青衣男子微微笑着,一双眼犹如一个温暖的太阳,好看却不炫目,温暖又宜人。
没想到在这里还能见到如此极品的美男子,但如意怎么也想不起这两个是什么人,不过靠猜测也能得出,这王府里这样装扮的男子,必定有一个是秦王,但偏偏,她完全想不起来秦王的模样。
“什么人?!”
有个严厉的声音骤然响起,如意吓了一跳,知道自己今天要坏事了,她匆忙的站起来,挽起裙子要下树,但不知道是谁扔过来个石子打在了她的脚上,脚下一滑,失去平衡,她整个人骤然跌落下去,这一摔不说是要被人抓住,只怕连孩子都要保不住了!
有一瞬间世间万物都是停止的,如意愕然的踩着风在飘落的花瓣中翻飞,乌黑的发丝于那些花缠绕在一起,像一只迷失的精灵,眨眼之后只留下几缕芳香。
如意还有些回不过神来,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会轻功的,她伏在一丛灌木丛中,动也不敢动一下,生怕被那凶神恶煞的侍卫找到。
伏虎站在树枝上仔细的查看,发现每个鸟窝里都被人拿走了几只鸟蛋,手法粗糙不像是惯犯,他跳了下去站下秦王面前:”树上每个鸟窝里都有几只鸟蛋被拿走,却没有全部拿走,其余在没有留下什么线索。”
秦王李宣睿阴冷的目光在那花树上掠过,那种与生俱来的严苛又凉薄的冰冷气场,总有一种让人退避三舍的能耐,于那被眷顾的俊美容颜很不相符。
身后的定国公司马拓笑了笑道:”子文也别太放在心上,谁不知道这沐心亭是你我常常下棋的地方,没什么秘密,再说你这□□里也不会有外贼的,这后宅之中嫂子手段了得,一向肃穆,想必是哪个嘴馋的下人干了蠢事,还是个心地善良的偷蛋贼,每个鸟窝都留下了几只蛋。”
李宣睿淡淡的转动着手上的扳指:”既然宇林兄这样说,我也就不追究了,咱们继续下棋。”
如意真想给这位宇林兄磕上几个响头,简直就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她趴在地上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等到沐心亭人走亭空,才蹒跚的回了自己的小院子。
李浩然已经六岁了,开始在国学中上学,宫中所办国学专门教授皇室子弟,教师多为博学多识的大儒受人敬仰,李浩然的五官大多像了孟王妃,团圆的脸,白皙的皮肤,不大的眼睛,总是抿着嘴,小小年纪在严苛的教育下一本正经,在李宣睿面前总显得有些畏畏缩缩的。
孟王妃坐在一旁,握着茶盖子的手不自觉的收紧,听到的都是李宣睿同儿子的说话声:”这是近日师傅已经教授过的东西,你怎么还是背不下去,到底在国学里学了什么,有没有认真听讲?”
实质上李宣睿的声音只是惯常的冰冷,并没有格外的严厉或者训斥,甚至他对李浩然更像是上级对待下级,即使是这样李浩然也紧张胆怯的不行。
李浩然怯生生的缩在一起,一声不吭,越是这样李宣睿就越生气,冰冷的目光里透着不悦:”怎么不说话?”他的儿子可不该是这样子。
孟王妃深吸了一口气,柔和的向着李宣睿:”王爷别生气,浩然上课一直认真,连先生都这样说,等他在复习两遍,想来一定会记下的。”她明明知道李浩然是因为害怕父亲才背不下去的,却不能当着李浩然的面这样说。
总要给王妃几分面子,这是李宣睿惯常的做法,就算不为别的,也要为长子的地位考虑,更何况孟王妃一向受人敬重,自十四岁起跟了他受了不少坎坷。
李宣睿不知怎么想起了那花瓣中翻飞的女子,手指微微弹动,语气到是缓和了下来:”王妃要好好督促他,千万不要宠溺。”
孟王妃笑着道:”王爷放心就是,我有分寸。”看着李浩然那可怜的样子,忙叫了下人:”把少爷带下去,好好督促少爷学习。”
李浩然出了门,远离了父亲的气场,整个人都笔直了起来。
屋子里点着孟王妃喜欢的百合香,一株雍容的牡丹在窗前绽放,同孟王妃身上的牡丹刺绣相映生辉,说是来看望王妃的萧侧妃穿着一身素色的裙衫,连头上的珍珠发钗都格外柔和,像是朵弱不经风的花,美的让人心碎:”没想到王爷也在这里,不若我改天再来看望王妃吧。”
孟王妃看了一眼李宣睿,笑了笑道:”妹妹既然来了就坐下说说话吧,这么着急做什么,到显得我小气了。”
萧侧妃坐在了李宣睿的下首,微微一笑:”王妃真是会说笑,其实我来也没有什么事,不过是想同王妃商议新来的侍妾蒋氏的事情,我瞧她屋子里的东西多华而不实,她自己一个宫女出身也没有什么可用的银子,赏赐那些衣服首饰虽好,却不实用不若给她每个月长二两银子的月利,这样蒋氏过的好,宫里的淑妃娘娘也才知道王爷有多敬重她这个做母妃的。”
孟王妃的神情立刻冰冷了下来,这个萧侧妃现在是越来越长本事了,看起来一副好心的样子,柔柔弱弱不食人间烟火,做起事情来却又狠又绝,这是当着李宣睿的面在说她苛待蒋氏,破坏王爷和淑妃的感情,还显示的自己仁善又聪明,王爷可是把这个侧妃宠的无法无天了。
但孟王妃太明白萧侧妃的手段了,要是她严厉反驳,萧侧妃立马哭哭啼啼,仿佛是受了多大的委屈一般,即使李宣睿一贯冰冷也难免吃这一套,她冷冷的看了一眼萧侧妃旋即落了泪,用帕子沾着眼角:”妹妹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说我苛责蒋氏?想当年妹妹刚进门时多么受宠,我可曾亏待过妹妹一次,为难过妹妹一次?现在一个小小的侍妾就值得我动如此的不入流的手段?妹妹将我当成什么人呢?”
孟王妃一向雍容端庄何曾当着李宣睿的面落过泪?可见萧侧妃确实做的过了,而且以孟王妃往常的作风,确实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萧侧妃立刻意识到自己被孟王妃给耍了,必定是故意露了这个破绽等着她钻,想她一向谨慎,没想到还是着了孟氏的道!
萧侧妃的目光投下了正在喝茶的李宣睿身上,他就那么淡漠的坐着冷冰冰的,却只有她拿捏的住,萧侧妃的眼里闪着晶莹的泪珠,好像是受了极大的伤害,又不忍心落下泪来,这种受了委屈强忍着的模样更让人心生怜惜:”王爷,我不是这个意思。”
孟王妃虽然哭的是时候,却远没有萧侧妃哭的有技术含量,李宣睿终于开了口:”这个事情就不要说了,由王妃处理就好。”
好像是孟王妃胜了,但萧氏也没有吃亏。
萧氏随着李宣睿一起离开,李宣睿虽然不开口,但好像也没怎么排斥跟在身侧的萧侧妃。
莲心捧了龙井茶上来,孟氏闻了闻又放了下来,她自小厌恶龙井茶却因为李宣睿喜欢而一直在喝,也只有李宣睿不再的时候,她会把茶放在一边,慢慢放凉,然后扔掉。
于妈妈心疼的看着疲惫的孟王妃:”您在加把劲,等到小少爷封了世子,您在生上两个,就是萧氏那贱人也奈何不了您,那时候您就能好好歇歇了。”
说起封世子,孟王妃又有了精神:”我父亲是怎么说的?”
“老爷说他会和王爷好好谈谈的。”
孟王妃的脸上终于见了笑意:”这样就好。”
如意把鸟蛋全部放进锅里,一面放柴禾一面胡思乱想,她忽然觉得她占据的这个身体好像还有很多秘密,她自己完全记不起来,她只是模糊的想起她刚被家里送进来,过了一夜,第二天就被流放了,好像是她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吧,但具体她也记得不清楚,一个普普通通的五品小官家的庶女,怎么就会轻功这种东西的,明明她在家里也是十分被嫌弃的,有个好像是很优秀的嫡妹,她完全是被秒成渣的那种呀。
如意抬头看向漫天的星辰,在这里她就最喜欢看星星,明亮清楚,让人觉得好像看到了遥远而广阔的东西,心情都舒畅起来,等到低头看到那还肿着的脚踝,她又斗志昂扬起来,毕竟等到这个脚好,她还要去园子里偷草药,这一次,她一定专心致志拿到她需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