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 三更合并(1 / 1)

月光皎洁,如水倾泻,一片朦胧,银光满地。

梁樨想起了今天是什么重要日子,很想纪念一下,在一个安安静静的地方,只有她,或

许还有殿下,所以用完晚膳后便在贤妃那儿带走了一把琴,思来想去,还是到了头天和向古会面的地方,这里地处偏远,人迹罕至,应当不会被人发现,即使发现了她也不过是弹个琴而已,也没什么大碍,只要不被姜明昊看到了就好,免得又无端惹祸上身。

这一处偏僻的地方,四周没有围墙,只有一处楼阁,蒙了厚厚的灰尘,看不清匾额上的字,楼阁前的庭院杂草丛生,偶尔会有一两朵不知名的小花点缀其中,倒是可爱的很。

梁樨手边只有一只灯笼,光芒堪称微弱,好在这一晚夜色极好,凭着月光,可看到十丈外的景色。

庭院一侧有石桌石凳,她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抱着琴走过去,弯下腰轻轻一吹,烟尘曼舞,呛的几乎落泪。

她把没什么作用的灯笼放在一侧的石凳上,把琴放在石桌上,又掏出一块手帕擦干净一张石凳,坐下试了试,高度正好。

手抚上琴弦,有些迟疑,该弹什么曲子呢?

……

那年太子病重,久治不愈,终于被神医华珂的徒弟,亦是太子至交好友的良姜知道了,她当时刚好离京城不远,很快就赶到东宫,诊脉之后告诉他们,太子其实是中毒了,是一种名贵的香料,名为幽檀香,此物本无毒性,达官贵人甚是喜爱,但此香若与另一种毒物地黄混合就变成剧毒之物,无药可解,且毒发的无声无息,只让人误以为是病重而亡,不幸的是,太子幼年时曾误食地黄,且余毒未清,所以一直体弱。

梁樨最后知道良姜口里的幽檀香便来自她为太子求的手串时,整个人都吓懵了,谁会想到那么多人都在用的幽檀香竟也会变成毒物,竟害了太子!

她那时候怕的不行,哪怕那并非她的本意,可毒害太子,罪当灭族!

那个时候她的天都快塌了,甚至都忘了关心已经中毒的太子,只知道自己无心之举害了太子,害了全家人。

她本就惶惶不可终日,再对上良姜如淬了毒的怨恨的目光,她几乎想立时自裁以赎罪,可宫妃自裁,也是大罪啊!

她跪在太子跟前,瑟瑟发抖,下意识地,竟是想替家人求情。

“这种时候,你竟还只顾着脱罪!你可是他的妻子!你怎么就不想想该怎么解毒!”良姜厉声呵斥她,声音凶的发了颤,那个孤傲高冷的女子,也有了哭腔。

梁樨已经慌的六神无主,抬头,茫然地看她,“您有什么办法?”

良姜恨的跺脚,深深地吸气,红着眼说,“我师父留了颗水凝珠给我,只要服下它,可保你再活十年,届时再想办法如何替你解毒,但是……你千万要挺住,要等我回来!”

太子仍然温和微笑,“好,我一定等你。”

良姜走后,太子的目光终于落在梁樨身上,依然温雅怡人,没有谴责,却少了往日的一些宠溺,许久后,他叹了口气,“梁樨,你抬起头来看着我。”

梁樨抹了抹眼泪,迟疑地,颤巍巍地抬起头,看着太子温润的眉目,一如往昔的闲适从容,像是丝毫不为中毒所负累,她慌乱的心仿佛也有了一丝丝安宁。

“梁樨,你现在的表现,我的确有些失望。”

梁樨心里一跳,恐慌至极,又听他叹着气说,“出了这样的事,我以为你会首先担心我,然而并不是,如良姜所言,你担心的是你家人,在你心里,我这个丈夫,却算不得你的家人。”

梁樨因为害怕而苍白的脸刷的红了,更为刚才那一丝安宁羞耻。

“对不起,我……”她垂下眼眸,不敢看他失望的神色,也无从解释,她所作所为确实令人不齿。

这个时候,太子自嘲地说,“虽然失望,却也怪不得你,本就是我强娶了你。”

梁樨一怔,却见他淡薄地笑了笑,朝她望了过来,黑眸戚戚,噙了点莫可奈何的笑意,朝她伸出手,“过来。”

那一只洁白修长的手,像是在邀请,像是在等待,梁樨心头忐忑,不安地握着他的手,站起来,被他带过去,在他身旁坐下,渐渐倚靠在他有些冰凉的胸膛。

“你不必害怕,除你我和良姜之外,不会再有第四人知道此事,虽然在你心里我还算不得你丈夫,但我心里,你早就是我妻子,生死与共,福祸相依。”

梁樨的眼泪抑不住地落下,打湿了他的衣衫,他替她擦着泪,有点无奈地哄着她,“傻丫头,哭什么,良姜说了,我不会有事的,今日还是你生辰,可不能就这么哭着过去。”

“殿下,对不起,是我不好!”梁樨再也忍不住,环腰抱着她,嚎啕大哭,“我把你害成这样,却还要你来安慰我,我不是个好妻子,我不是个好人!”

太子笑了笑,由着她痛快地哭了一场,才抬起她泪水涟涟的脸蛋,柔声说,“去洗把脸吧,小花猫。”

梁樨整理了仪容回来,就见太子面前多了把琴,她微微一愣,“殿下这是要做什么?”

“送你的生辰礼物。”

琴?

太子笑道,“往常都是你弹琴给我听,今日我便也送支曲给你。”

梁樨有些不放心,“殿下,您还病着,别太费心了,你想听什么,我弹给你听。”

太子只是笑,并不理他,抚上琴弦,自顾自弹了起来。

梁樨通音律,刚起了个调就知道他要弹什么,脸色微微变了变,但还是忍着没有出声,静静地听他弹完。

或许是心境不同的关系,这一支轻快明朗的曲子被太子演绎的平和旷远,几乎听不出它该有的热情婵绵,可这样平和的情绪中,爱意,贯穿了始终,就像他们如今的相处,他永远微笑着,宠溺着,纵容着。

一曲终了,太子含着微笑望过来,梁樨还有些发懵,无意识地呢喃,“殿下……”

太子朝她伸出手来,温和却不容质疑的语气,“过来。”

像是被摄了心魂,梁樨不由自主地握着他的手走过去,在他前面坐下,任由他从后背拥着他,他轻吟悦耳的嗓音响在耳际。

今年三月,我自江南归来,路过丞相府,那日雨过天青,你穿着粉红衣裙,提着裙裾轻轻踏着还有雨水的青石板,听到马蹄声响,你嫣然回眸,那时满城桃花盛开,却不及你一分颜色。

梁樨,你可明白我的心意?

……

入目,是银色月光,梁樨从思绪中回神,脸上有些冰凉,轻轻一拂,全是泪水。

她曾被人辜负,也曾辜负别人。

那一声夫君,他终于还是没能等到。

贤妃问她,喜不喜欢殿下,她说,现在开始喜欢,也不迟。

其实,终究是迟了。

于殿下,终究是迟了。

若她早日放下心结,对殿下多一分用心,他就不会染上风寒,她也不会去灵泉寺祈福,不会带回那串手串,他就不会离开了,或许今时今日,他们正是一对恩爱夫妻。

手指搭上琴弦,挑起一缕琴音,正是那日怀王弹奏的曲子,大抵也是他一直想听梁樨弹的曲子。

才弹了没多久,眼神不经意一掠,就看到满身煞气的姜明昊似携着暴风雨而来,她冷不丁地一怔,琴声戛然而止,人也迅速地站起来,垂手而立,恭敬的很,心却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她都跑这么偏远的地方了,他怎么还能找过来?他为什么要找过来!

姜明昊这两天屡受打击,心情着实糟糕的很,他也知道自己不受待见也是很郁闷,刚才决定了和梁樨好好谈一谈,心里却是有些高兴的,总算有借口好好聊聊天,让她减少些戒心了,可谁知道她竟跑到这么僻静的地方来,还弹什么破琴,哪怕他不知道她在弹什么,也知道她是为什么弹,不就是他们当年成亲的日子吗,要不要记得这么清楚,要不要还来弹个琴纪念下回忆下?!

至于吗!

可到底还是顾及着梁樨还病着,虽是生气的很,也只能自己生闷气,哪敢再对她做什么来发泄怒气,可更让恼火的是,他才刚走过去,她就又跪下了。

跪跪跪!跪你爹啊就知道跪!

“跪什么跪!起来!”姜明昊恶声恶气地说,掀了下衣裳一屁股就要坐下。

“哎哟陛下!这里脏!奴才给您擦擦凳子再坐。”本来还隔着老远的李德海眨眼就到眼前了,拦了要坐的姜明昊,直接用袖子把凳子上的灰尘都擦掉,腆着张老脸无视了姜明昊黑的跟锅底似的脸,“都擦干净了,您坐您坐!”

姜明昊哼了哼,坐下看着那低眉顺目地站在那儿的梁樨就气不打一处来,真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刚才弹的什么啊,再弹一遍,要是弹的好,我就饶了你擅离职守的罪!”

他确实已经很久没听她弹过琴了,也很想知道她都给他弹的什么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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