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刹那,时间放佛被冻结。
眼前人影如流,蒙上一层厚重的水汽,我无法将那人看得更清楚。
时间放佛回到十六年前,她的身形还是那样笔直修长,下颌微微扬着,透出一股子骄傲。
我捏紧拳头,迟疑地追过去。
那抹身影转身就走,暗红色的风衣下摆卷起一弯波浪。人眨眼就消失在追赶公交的人群里。
“妈…;…;你等等!”
脱口而出的称呼让我愣怔一瞬,眼看人就要看不到,我赶紧追上去。
穿过人流,隐约看到人钻进不远处的胡同儿。
我想都没想,直接跟上。
胡同有些年头,两边高高的院墙紧紧挨着,中间只留一条八十多公分的窄道儿。
我人一钻进去,潮湿发霉的气息扑面而来。由于院墙的阻挡,视线昏暗,只能约莫看到个轮廓。
人呢?
我一时失了方向感,正要抬脚再追,身侧忽然伸出一只手。
“郝燕归,是不是你!”
在我心里,八岁之前被我称为‘妈妈’的那个女人早就已经死了,如今,她只是一个叫做郝燕归的无耻女人。
对方没答话,手猛地蒙住我的嘴。
刺鼻的气味让我意识到不好,眼皮跳得很厉害。
这是…;…;乙醚!
我瞬间反应过来,拼力挣扎。
可脑中迅速昏沉,天地颠倒,强烈的眩晕感将我笼罩住。
对方似乎不忍心,手上的力量松下来。
我抓住她不断抖动的手腕,熟悉的触感让我既绝望又愤怒。
曾经,我想象过很多遍重逢的场景,即便心口在滴血,我说不定还是会平心静气地问她——这些年过得好吗?或者,涕泪横流的倾诉我多年的委屈,让她良心难安。
可我想破脑袋也没想到,再次见面竟然会是这样一番情境。
难道,你觉得对我的伤害还不够深吗?
强烈的气味充斥在胸腔,我的身体渐渐软下去。
视线模糊的越来越厉害,可我仍努力瞪大眼睛,试图看清楚黑暗中那张让我日思夜想的面容。
我用嘶哑的声音一遍遍问她:“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奈奈,离何可远一点,我不希望看到你们姐妹变成仇人。”
啪一声,眼泪顺着眼角落在潮湿的地面上。
…;…;
我似乎昏了很久。
再睁开眼的时候,四周围依旧是一片昏暗。
我随便动了动,竟牵扯的脑仁儿发疼。
“奈奈,你终于醒了,刚刚可把我吓坏了。”
听到动静,身边的柯颂迅速起身,关切地看着我。
我被他扶着,缓缓坐起身,靠在床头上。
昏倒前的记忆汹涌而来,到现在,我都觉得眼角一片濡湿。
我问柯颂:“我是怎么回来的?”
柯颂帮我掖被子,没有看我的眼睛,“是我把你抱回来的。”
“你怎么知道我在那儿?”
“有人给我打的电话,说你在路边昏倒了。奈奈,你为什么要去那儿,那里很危险,答应我,下次不许一个人去!”
我觉得,柯颂这是在故意转移话题。
他似乎有什么事儿瞒着我,神情看上去很不自然。
我正色道:“是不是郝燕归给你打的电话?”
柯颂给我掖被子的手顿住,避重就轻地答:“我不知道什么郝燕归。”
“郝燕归是我亲妈的名字。肯定是她借用我的手机联系的你,对吗?”
柯颂不说话了。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
心里一阵发苦,回想起那个女人用乙醚将我弄昏,我的心头就好像被锋利的刀子生生剜去一块儿。
柯颂递给我一杯凉白开,“奈奈,你以后千万要离何可远一点儿。”
“这是郝燕归跟你说的?”
“她只跟我说了这一句话,我当时脑子很乱,担心你的情况,并没有多问。”
“你见到她了?”
我追过去的时候,只能看到背影,身材还跟十六年前一样,没有留下任何岁月的痕迹。
她穿着暗红色的风衣,头顶压着一顶画家帽,人也还跟以前一样,喜欢打扮。只是那时候家里穷,里里外外就那么两件儿衣服,如今可就不一样了。
她应该过得还不错。
我苦笑连连,将面前的水杯推开,“我再睡一会儿。”
卷缩在双人床一角,脑子乱的犹如一团糨糊。
我不清楚郝燕归这番举动的用意,思考之余,眼前不时闪过何可那双充满怨恨的眼睛。
过去的十六年,在她身上究竟发生过什么?导致她步了郝燕归的后尘,成为一个惯三儿。
如今,竟着手设计老何,看样子,不仅仅是给我们找麻烦这么简单。
她就这么恨我们?
她凭什么恨我们!
我抓紧身下的床单,搓得手心又热又疼。
这么多年,她以为我就过得好吗?
嗙的一声,我用力拍打床帮,发泄心中的郁愤。
何可既然想针对我跟老何,那我肯定不会让她得逞!
“奈奈,你怎么了?”
正给我准备晚饭的柯颂听到声音,连忙过来看看是什么情况。
我赤脚从床上下来,快步冲到客厅的桌子前,“上次的花名册呢?”
柯颂帮我翻箱倒柜的将花名册找出来,我们仔细的往后翻看。
“柯颂,我不想陷入被动局面,我必须要主动出击。要不然的话,我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生活,会再次陷入到危机当中。”
“奈奈,你的意思是…;…;”
“小梅是何可安排的人,她是想要报复我们。”
柯颂紧张起来,“你确定吗?”
“她安排小梅勾引老何,不是别有目的又是什么?”
柯颂不说话了。
我将花名册翻到第四页,手指落在一个男人的名字上,“宗旭尧,是花名册上资产最丰厚的一个,我猜,何可说不定会先对他下手。我要打乱她的计划,她做三儿目的不就是为了钱,我切断她这条路,没了钱,她也就没办法再为难我跟老何了。”
“先下手为强是不错,可要具体怎么行动?”
柯颂的问题把我难住了。
“给我几天时间,我好好想一想。”
休息一个晚上,仍是觉得后脑一阵阵发紧。
我早早起床,难得想做顿早饭,老何就来了。
他直接开门儿进来,见到我就堆起笑脸,“奈奈,这么早就起来了啊?”
我朝他伸出手。
老何疑惑地看着我,“干什么?”
“把钥匙还我。”
不等我出手,老何急忙将钥匙揣进口袋,“钥匙我拿着又不碍事。我今天找你是有件事儿要跟…;…;”
“我没钱!”早就熟悉了老何的套路,不等他说完,我直接打断他的话。
老何脸皮厚,三两句话不说严重了打发不走,“这钱我是真有大用处。”
“再过几天就要交房租了,我哪有钱给你!”
“你最近不是接了好多单子吗?一个单子少说也两万吧。一个月接上五个,就十万块钱了。”
我拎起炒勺来瞪着老何,“十万块钱?你要这么多钱干什么!”
老何狡黠的小眼睛转了又转,“我猜你最近肯定攒了不少,就是…;…;”
“行了,别说了!你那点烂事我不想知道。你即便跟我说,我也帮不上忙,你找我奶奶要去吧,她的金银珠宝一大堆,肯定能卖不少钱!”
“别啊奈奈,我动了你的奶奶的宝贝,她非打死我不可。”
我不再理会老何,干脆哐一声关上卧室的门。
柯颂昨晚在工作室休息的,早起人不在,应该是去锻炼了。我刚把门关上,他就回来了。
“叔叔来了。”无论老何做的事情多混蛋,柯颂对他一直都很敬重。
“呦,小颂,来得挺早啊,工作积极性这么高。”
“哦,呵呵,就那样吧。”柯颂笑得有些敷衍,他没敢跟老何多说什么。
我以为从我这抠不出钱,他会回去打我奶奶的主意,可我还是低估了老何的厚脸皮。
他又是嘿嘿一笑,“小颂啊,叔叔可是看着你长大的,你这也到娶媳妇的年龄了吧?叔叔也挺替你着急的。这么多年你连个女朋友都没谈过,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啊,今天你要是没什么事儿的话,就跟叔叔好好聊聊。”
柯颂没有马上接话。别说是他,连我都因为老何的话愣了下。
“叔叔,我没什么难言之隐。”
老何的声音低下来,“那你说,这么多年,你心里是不是一直装着一个人?”
咚一声,也不知道柯颂是把什么碰掉了。
卧室外面响起一阵窸窣声,我透过门缝看出去,柯颂很慌张地在整理掉在地面上的笔筒。
“什么人?没什么人。”柯颂镇定下来,去给老何倒水。
“真的?”老何凑近他,眼睛几乎眯成两道缝儿。
“真没有!”柯颂避开老何的审视,将我扔在桌子上的炒勺规整好。
老何点上一根烟,眉头紧皱着,一副满怀心事的样子,“奈奈年纪也不小了。我还一直想抱外孙呢。”
柯颂的动作停下来,“叔叔,你是…;…;想给奈奈介绍男朋友?”
老何上前拍拍柯颂的肩膀,“干嘛另找啊,我觉得你就很不错。你跟奈奈青梅竹马,我们两家又知根知底儿。我对你非常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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