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的滋润使牵牛花的幼苗格外水灵。和风中，牵牛花摇晃着鲜绿的叶子，好像翩翩起舞的少女。龚莉莉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别提多开心了。
九月的一天，老储突然又把龚莉莉叫到办公室，关切地问她：“莉莉，这段时间你坐班没？其实你可以不坐班的，我上次不是跟你说了嘛！”龚莉莉笑笑：“我是按部就班地坐班了，我不能给主任添麻烦啊！”老储听她这么说，脸上略过一丝不悦，不过很快就消失了，说道：“莉莉，这个月可把我累坏了，为了我儿子结婚的事，装修房子，买车买家具……”龚莉莉现出惋惜的样子：“主任儿子结婚也不告诉我一声，我要是知道，一定会有所表示的。”老储说：“唉，你还是不了解我这个人。其实我跟一般人不大一样。现在很多人都是财迷，利用各种机会捞钱。我对钱看得很淡。这次我儿子结婚，我就通知了几个亲朋好友，连咱于shuji我都没告诉，他给我好一顿抱怨……你看，我真是把你当自己人了，也不见外，啥事都愿意跟你说……别人都夸我儿子帅气，我儿媳妇漂亮……其实我年轻时也挺帅气的，现在年龄大了……唉，时光不饶人。我老伴身体不好，我和单身没什么两样，我可怜着呢。听说莉莉你也是单身呢……”龚莉莉听出他的话的弦外之音，不觉脸上发热，心中直跳，就告辞说：“主任，不好意思，我这几天闹肚子，我得方便一下。”逃出了老储的办公室。老储气得咬牙切齿，心里说：“臭娘们儿，端什么架子？谁不知道你和白自强有一腿？到我这，装起清纯来了！看我咋收拾你！”
几天后，新的系办主任把龚莉莉叫到一边，跟她说：“龚老师，主任让我告诉你，你可能要被转岗。别的岗位没有，只有原来蔡雯君的岗位还空着，你可能去那里，不过领导现在还没有最后决定。”
龚莉莉心有怒气，却没法发作。她明白，这是老储在报复她，因为自己对他的不屈从。狡猾的老储还在心存侥幸，他要给龚莉莉最后的机会，也是给自己一个争取龚莉莉的机会。龚莉莉昂起高傲的头，一语双关地说：“别让领导费心思了，去就去吧，没什么好说的！”新系办主任不知道内幕，心里想：“这人够犟的，领导给她机会还不赶紧抓住。”
数日后，老储起草了一个文件，内容是关于龚莉莉工作岗位调整的意见。送给于久贵看，并大致讲了自己的想法。于久贵没有异议。于是开了个中层干部会议，将两个副shuji、两个副系主任召集起来表决。于久贵把决议念了一遍，大意是，龚莉莉作为人民教师，思想道德水平低下，与有关人员发生不正当男女关系，致使有关人员家庭破裂，后果严重，给社会和学院带来不良影响。龚莉莉已经不再适合在教学岗位工作。为了维护教师纪律和社会公序良俗，决定将龚莉莉的岗位调到系图书资料室。会议进行表决，全票通过。
第二天，龚莉莉被通知去图书资料室工作。这事在老师中间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和猜测。令人意外的是，龚莉莉一到新的岗位，专业老师坐班的规定马上解除了。老师们喜形于色的同时，心中也为龚莉莉抱屈——龚莉莉已经成了行政人员，她还得按部就班地坐班，不能有半点差错。
龚莉莉心中委屈，下班后回到家，也不和父母说话，放下皮包，出了门，绕到窗前看牵牛花。望着似锦的繁花，龚莉莉呆呆地发愣。“牵牛啊牵牛，你们若知我，就和我一起流泪”，龚莉莉对着牵牛花诉说。话音刚落，就看到一朵花滴下了晶莹的泪水。龚莉莉赶紧抚摸了她一下，“好了，牵牛花妹妹，姐谢谢你的理解，不要再哭了，泪流多了，会伤身体的！”
晚饭龚莉莉吃得很少，父母问她出啥事了，她说没啥事，只是身体不舒服。父母觉得女儿大了，有些事不便细究，就不再追问。
第二天一早，龚莉莉给系办打电话，推说身体不爽，没有去上班，直接去了王晓芳那里。见到王晓芳，她把自己的遭遇讲了。王晓芳安慰她说：“事情已经这样，只能忍着了。在图书室干干再说，实在过不去，就再想想别的办法。……现在这个社会，女人长一张好面孔也是负担。脸蛋漂亮了，男领导惦记，女领导嫉妒。男领导，只要是能管到你的，都想占个便宜，得不到就想方设法报复，给你穿小鞋，让你日子不好过。女领导，怕你挡了她的升迁之路，把你看做眼中钉肉中刺，常欲除之而后快。女人最好长个中等颜值的面孔，不讨人喜欢，也不招人烦；在单位没人惦记，也没人踩你。像咱俩这种相貌，唉，属于薄命一族……跟谁讲去？”龚莉莉听了，眼泪汪汪地扑到王晓芳怀里。两个同病相怜的美人相拥而泣，既而红唇凑到了一起，进入了爱的境界。
快到年底了，系里领导频繁地检查各教研室及科室的工作，听专业老师的课，为年底终评做准备。
星期五下午四点半，老储领着一帮人检查工作，看到各科室的行政人员没有一个脱岗的。脸上泛着高兴的光彩，对旁边的于久贵说：“我看这才像个单位嘛！人人在岗，才显奉献精神！照这样干下去，咱系年底优秀没问题。”于久贵没吭声。
当这伙人走到图书资料室的时候，大门关着，但是没有上锁。老储开了门，进去一看，只有耿老太太一个人在。老储脸色阴沉地问：“就你一个人在吗？龚莉莉呢？”耿老太太正看书，见领导来检查了，摘下老花镜站了起来：“哦，龚莉莉今天身体不舒服，提前半小时走了。”其实她是替龚莉莉遮掩，龚莉莉下午就没有来。以往，一到周五下午，各科室人员基本都脱岗，已经成了习惯。新规定刚下达的一段时间，大家还当回事，后来见上边也不督查，以为也只不过是虎头蛇尾而已，就轻视了。但是多了个心眼儿，与办公室主任搞好关系，提前从他那里套取信息，一旦领导有检查的意思，让他提前透露。这次检查之前，各科室都提前得到了消息，只有图书资料室不知道。耿老太太本来就无所谓，守寡多少年了，孩子在外地，回家待着也觉孤独，还不如在单位看看书好过，所以很少有脱岗的时候。龚莉莉是年轻人，耐不住寂寞，有机会就溜。这次是撞到枪口上了。其实也是老储故意找茬。老储板着脸，对其他检查人员说：“你们看看，龚莉莉就这工作态度，年底考核要是能合格就见鬼了！”其他人都随声附和。
果然，年底考核龚莉莉不合格，是中文系唯一的一个不合格，取消年终奖。发年终奖时，中文系上上下下各个喜笑颜开，只有龚莉莉脸色灰暗，心里伤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