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之后,我照例低眉顺目地跟在芬丹马后出城,往艾罗兰西南部地区进发。
塔兰纳已经提前两天风风火火地走了。据说他是一天也多等不了,一想到有亡灵大军在艾罗兰的土地上肆虐,就寝食难安。他临行前,我也并未有什么机会正儿八经跟他商议两座城镇联防或者协作之类的事情,不过既然我这次出征又是跟着芬丹的,我想我自己也就不用再花太多时间在这些公务上了。
别看芬丹还是一样绷着那张面瘫的脸,行军速度却不慢,大军星夜兼程,一昼夜跑了一两百里地,真个是跑得气喘吁吁,人困马乏,疲惫不堪。
在距离预定目的地——纳格雷德还有不到一天路程的时候,忽然有人来报:塔兰纳已经在里尔发展得风生水起,而且于尔辛也及时率军赶回,进驻了纳格雷德,同样整顿城防,招募兵力,有声有色地发展起来。
芬丹听了没什么特别的表示,我却大惊失色——怎么在不知不觉间,我的守将位置被于尔辛给取代了?莫非我是哪里做得不好,露出了马脚不成?那就难怪芬丹突然改变主意,要和我一起出征了,原来是带在身边方便监视啊……
我正在胡思乱想,纠结得直抓头发,芬丹却在一旁淡淡开了口:“你另有任务。于尔辛虽然为人温柔,但行事向来稳重,让她顶替你驻守纳格雷德,是更好的选择。”
我苦恼,认真跟他探讨,“那……你是觉得我这爆脾气,只适合冲锋陷阵当炮灰?”
芬丹懒得理我,一绰缰绳,淡淡说道:“只要能为艾罗兰的和谐出力,无论什么任务都是一样光荣的。莫非你是不想为艾罗兰出力了么?”
我抚额长叹,无可奈何。我怎么就会忘了他这种绝对平等的论调呢?当然了,在他眼里,艾罗兰寸土必争,每个岗位都一样光荣……除了还有一个至今空悬无人继承的国王大位之外,艾罗兰简直是向着共产主义奔去的样板。
……不过,我得说,芬丹这个人,简直就是封建大家长的观念!次次都摆出那么一副顺理成章自然而然的样子来打压我!简直就是迫害忠良——
我正犹自愤愤,惊喜就突然而至了。
有位花妖匆匆飞来,向芬丹报告:“芬丹大人,于尔辛派我前来通报您一声,狮鹫帝国秘密反抗军的首领,前来纳格雷德,求见大人!”
芬丹微微讶然。“他们为了何事来我艾罗兰?”
那位花妖摇了摇头,禀报道:“来人说兹事体大,一定要面见大人您,才能讨论。于尔辛想着毕竟我艾罗兰不方便在本国腹地一带招待这种非正式的外国来使,就提议在距离纳格雷德数天路程之外,有一道双向传送门,可将人传送至地下一片无主荒地,不妨在那个地方由那位首领与您秘密见面商谈。您意下如何?”
芬丹沉吟片刻,干脆利落地点头应道:“……可以。只不过,我们须得改变计划,先行攻下那道传送门附近的亡灵城镇亚皮-辛了。”
那位花妖颔首记下。芬丹又吩咐她道:“通知塔兰纳和于尔辛,让他们集合城中积攒的多余兵力,命人尽快运送到亚皮-辛附近,和我们会合。我们这就改变进军路线,直接向亚皮-辛进发。”
那位花妖应着去了。芬丹微一皱眉,喝令道:“大军改道!先攻下纳格雷德附近敌军占据的要塞,然后通过双向传送门,尽快攻占亚皮-辛!”
我背后那群杂兵们顿时轰然答应,精神抖擞起来。
当然那个敌占要塞并不难打。我们很快结束了战斗,浩浩荡荡杀奔那道双向传送门去。
通过传送门的旅程很快,也很恍惚。仿佛只是嗖的一声,眼前一花,人已经到了另外一端的传送门外,另一片土地上。
我还呆愣着遥望远方阴云笼罩下隐隐约约的亡灵城镇里冥府神祠、荒弃塔和陵墓那些高耸入云的黑暗尖顶,身后就传来芬丹轻声的呵斥:“呆站在这里做什么?你跟我过来。”
我还没反应过来,座下的鼻涕泡儿已经颠颠地跟上了芬丹那匹坐骑的脚步。我再一回头,才发现我们两人居然是单独行动,不由有些迷惘。“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芬丹头也不回,率先驰上了一个小小的山坡。“去拜见一位古代的先知,盲眼兄弟会的成员。”
我定睛一看,那小山坡上果然孤零零地矗立着一座茅草棚顶的先知小屋。
我先汗了一汗,这传说中的先知,果真是世外高人,艰苦朴素。不知为何,我忽然想到杜甫那首《茅屋为秋风所破歌》,不由得感慨了一下下:大抵这世间若要成为某方面的圣人,总应先吃得苦中苦,住得起茅草屋。
芬丹在先知小屋门口下了马,横我一眼。我慌忙从鼻涕泡儿背上滚鞍爬下,恭恭敬敬地站到芬丹身后两步之遥,俨然他的跟班狗腿子,衬托出他三顾茅庐的高人气势。
那先知却的确先知得紧——连屋门都没锁,还抢先扬声招呼我们入内。
我和芬丹进了小茅屋,一位白胡子长及脚踝的老人坐在窗下的木桌前,却并不直视我们,反而转过身去望着案头一本厚重至极的大书。
芬丹向他施礼,语气也恭谨得很。“在下艾罗兰的芬丹,前来拜见先知大师。”
我也有样学样。“在下……艾罗兰的黛蕾尔,随芬丹大人一道,有幸拜见先知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