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家的男人,都是大忙人,个个身居要职,背负了千万百姓的生死。
这么一顿简单的团聚在一起吃的家常便饭,很不容易。晏夫人似乎很高兴,连带着劝了几次酒,喝了几杯上了脸,甚至有些胡言乱语了。
鹿希甄才出了月子,还不能喝酒。
晏润迅身边的纪亭书,这个人,走到哪里都是那一副板板的样子,不苟言笑,谨慎严肃。喝了几杯酒之后,也很不争气的脸红了,却还是佯装镇定,风雨不动安如山的姿态,看着都觉得累了。
对于晏润林在饭前说的那句话,鹿希甄刚开始还不太明白,莫名其妙的盯着晏润迅看了一会儿,这位小叔子啊,还是跟过去一样,天真可爱,并没有因为在海关总署的沉沦而改变一丝一毫。
发现她看他了,也是大方的笑了笑,没有其他多余的问题。
“元之啊,今儿个你特意打电话通知我们都回来吃饭,到底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跟我们说?”
晏总理因为还要回到行政院加班,滴酒未沾。脑子清醒的很,眼睛看到的自然也明朗的多。
晏润迅放下手中的筷子,拿起酒杯起身,扫了一圈在座的所有亲人,“我的家人们,今天我叫大家一起坐下来吃个饭,没有别的其他用意,只不过咱们一家人,每个人都太忙,还经历了不少的事情。过年的时候,都没有在一起吃个团圆饭,今儿个就算是补上了,尤其我,还多了两个小侄儿。”
晏润迅举起酒杯冲着大哥晏润林还有大嫂鹿希甄敬酒,他们二人自然也是要回礼的。晏润林一个人喝了三杯,提前祝贺自己的好弟弟,希望他这一次可以一招的胜。
“嗯,拐弯抹角的,神神道道的。到底什么事情,快说。”
晏润迅笑了笑,走到了晏总理的跟前,将手中的酒杯递给他,说道:“父亲,这杯酒,儿子敬您。”
“这不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吧?”
晏总理打趣的说道,手下的动作却没有游移,接过小儿子的酒杯仰头就喝下了。什么酒都可以不喝,唯独这样的敬酒不能不喝。
一直端端正正的坐在自己位置上的纪亭书,放在桌下的拳头紧紧的攥了起来。
“父亲,儿子有事情求您,希望您和母亲可以答应。”
晏总理哈哈哈的大笑,想当然的说道:“就是了,你小子跟你哥哥两个人,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心里在想什么我都能研究的清楚,所以说,有什么事情要说?”
“能做到的,不过分的,自然是能答应就答应了。”
晏总理看了一眼有些微醺的夫人,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位夫人啊,总是不清楚状况,喝了这么多酒,怕是不能做出明确的决定了。
“父亲,儿子……有喜欢的人了。”
晏润迅看了一眼纪亭书,嘴里没有犹豫的吐出了这句话。
看上去像是喝醉了的晏夫人,听到这句话之后立马来了精神。双眼瞪得发亮,拽着小儿子的胳膊问道:“快说说,哪家的千金小姐?母亲有没有见过?你什么时候喜欢的,怎么现在才来告诉我们?”
“母亲,不是什么千金小姐。”
晏夫人似乎误会了晏润迅的这句话的意思,毫不在意的挥手说道:“平常人家的女孩子……也没有关系,早就对你们兄弟说过了,我们晏家娶媳妇不看重门第地位,什么门当户对的都是扯,只要你们喜欢,她们还能够对你们好,照顾你们就足够了。”
“你看看你嫂子,多好的一孩子啊,跟你哥哥结婚,如今也有了两个孩子。在我们晏家最紧要关头的时候,自家的秘密宝藏都愿意贡献出来。元之啊,你要是也能够遇到一个你嫂子这样的好女人,母亲是一万个同意的。”
晏润迅点点头,赞同母亲说的话。他的这位大嫂,本身是多么优秀的一个人,他是再清楚不过了。
不过,他喜欢的人,也是万里挑一,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好的。
“母亲,儿子自幼没有在你们的身边,在大不列颠求学,好不容易回到了你们的身边,没有什么事情要求你们,只有这一件,希望父亲母亲可以遵从我的意愿。”
晏润迅缓缓说道:“在这个世界上,很多人,求而不得;很多事情,无法实现。尤其是感情,父亲母亲一定都明白的,儿子看着哥哥嫂子生活的幸福美满,也很渴望有一个自己的家,里面是自己喜欢的人,每天可以一起醒来睡着,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可以一起面对。”
“靖卓大哥,喜欢的人是柳少爷,虽然易伯父竭力阻止,最后还是被靖卓大哥和柳少爷的真诚,海枯石烂都不变的爱感动到了。如今,他们两个生死相随,一起前往前线,枪林弹雨都一起经历。”
晏润迅怅然若失,笑了,“儿子也很渴望这样的感情,喜欢的人不是贪生怕死之辈,更不是图了我一个身为晏家人,一个海关总长的名号的人。”
易靖卓和柳云时的事情,晏总理是再清楚不过的了,自己的老朋友千里迢迢北上来管,不由分说的还将易靖卓那混小子揍了一顿。不过还是没有任何作用,按照他对易靖卓的了解,可不是轻易妥协的人。
真性情的孩子,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不来虚的。
“你这么说,难不成你跟你靖卓哥哥一样,喜欢的人也是个男人不成?”晏总理看向一直安安静静坐着的纪亭书,蓦地蹦出了这么一个问号。
围观群众晏军长和其夫人表示,父亲果然是做总理的料,这些事儿都能辨别的清楚,心思敏锐的程度果然可怕。
晏润迅也不遮掩,走到纪亭书身边,拉起他还将两个人的手十指相扣。这一幕,还是让晏总理很刺眼,周遭的温度一下子就冷了下来,晏夫人都清醒了不少。
女人的情感总是丰富的,就连晏夫人这样见多识广的,也不能立刻接受自己的儿子喜欢男人的事实。
“你怕是疯了吧?元之,你告诉母亲,你到底是怎么了?”晏夫人拍桌而起,晏润林和鹿希甄纷纷起身,不敢怠慢。
晏夫人指着低着头不做声的纪亭书,声音颤抖的问道:“你怎么能够喜欢亭书呢?他可是从小跟你们一起长大的好兄弟,好朋友!你……”
“是啊,母亲,我为什么不能喜欢亭书呢?自打亭书八岁那年跟着父亲一起回来,进到后院的时候,那一眼我就喜欢他了。只不过那个时候还不明白喜欢是什么意思,儿子只想着自己有的亭书也一定要有,儿子喜欢的不喜欢的,亭书也要喜欢和不喜欢!”
怪不得当年安排晏润迅出国的时候,他百般的不情不愿,甚至为了不去大不列颠还装病,好说歹说都没有作用。原来这其中还有这样的一层关系在。
出国的话,就不能跟纪亭书朝夕相对了,作为两个少爷的陪读,纪亭书自幼也接受了教育,读书识字样样不差,在晏家这样的家庭里,养就的性格都是刚毅坚强的。晏润迅自幼娇弱,白白净净的,好像翩翩美少年,画里出来的一样。
晏夫人细思极恐,原来这份欢喜不是一时的,而是永久的。
“亭书,你说,你和元之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晏夫人觉得自己的儿子魔怔了,稀里糊涂的说什么喜欢男人了。
纪亭书自幼就乖巧懂事,虽然晏家待他如亲生儿子一般,可该有的规矩他始终没有忘记。这样的孩子,晏夫人自是打心眼里喜欢的,可是现在,她所有的期望都寄托在他的身上,只盼望着这孩子拒绝了晏润迅的心意,让他回归正途,娶妻生子。
“夫人,亭书……什么都听总长的。”
纪亭书没有抬头,握紧晏润迅的手一字一句的说道,没有丝毫的退却和游移。
晏夫人万万没有想到,最后等到的是这么一个结果。
晏总理一直没有吭声,只是看着自己的两个儿子,问晏润林,“你弟弟的事情,你这个做大哥的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晏润林没有回答,反而是此生无声胜有声,他的确是早就知道了,怕是在十几年前那一个安静的午后。
父亲从北方秘密考察回来,身后跟着一个穿着朴素,一脸怯怯的小男孩儿,模样看上去跟自己的弟弟差不多大。对上他的眼神,片刻的惊慌之后就回归了宁静。
他弟弟的眼神,从此就发生了变化,世界里不再只有他这个做哥哥的,反而是亭书前亭书后的。
亭书,是原来就有的名字。一个八岁的孩子清楚的记得自己的名字是什么。可是他却不知道自己的姓,后来姓纪是因为当初在大街上捡到他的那位军官姓纪,后来在一场战役中,重伤不治,过世了。
那位军官年纪轻轻,没有成家,于是亭书为了报恩,做了他的儿子,随着他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