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过而立之年却未曾娶妻生子的薛煊绝对不是因为相貌问题,相反,薛煊相貌之俊朗,与陈余这种俊逸少年有着极大的不同。
年龄心境的变化使他看上去更加的沉稳,陈余也明白了此人为何尚未婚娶。薛煊提剑横于胸前,看着那把剑的眼神十分溺爱,就如同看妻子一般。如此钟情于剑的人,若不是有一奇女子能够入住其心,便不及一柄剑的地位。
对这种对手,本意闭鞘养意的陈余觉得此次拔剑出鞘十分值得。
薛煊告罪一声,首踏出一步,执剑手一转,激起破风。
而陈余气机外探而出,横跨一步,蜀道斜抹而上,迎接了薛煊这一剑。蜀道斜擦错入了剑身,往剑格而去。
同时,陈余身形一变,手腕翻转,把蜀道从薛煊的剑上转了一圈,反手握住,往薛煊身上合身撞去。
薛煊哈哈一笑,同样转手反握,却脚步轻点后退了数步。避开陈余这一撞,在转手,一剑刺出。
陈余嘴角也挂上了一丝笑意,想不到薛煊此人竟是走剑道中最难走的剑修。剑修者,以剑为器,堪称近身无敌手,走的乃是剑术之路,讲究剑本身意气,不局限一招一式,返璞而归真,皆凝聚到截、削、刺等之中。
而叶秋的剑多为剑气剑罡,说是剑修过于勉强,说是气修又不纯粹,倒是成了四不像。
夹带破风罡气的一剑刺来,陈余单手持剑亦同刺出,而平地起风!
内功心法《秋序》演化的气机附上蜀道,阵阵轻鸣中,剑气吞吐!以“风起”一招起手的陈余逼迫薛煊连忙变招,改刺为挑。
而陈余也同时变招,左脚踏前,双手持剑做《寅虎刀》中的一式挑瀑!
双剑相交,薛煊被那反震之力击得手臂发麻,微微抖动,只是眼中的战意不弱丝毫,反倒更为旺盛!
那招秋意满街的剑招定是叶秋师叔祖的知秋剑中招数,这在意料之中,不过那一挑并不似剑招,大开大合犹如刀法招数。十八剑的传人怎么使了刀法?
这让薛煊有些不解,沉剑阁十八剑传承至今近千载,剑术之多,招数之广,乃是天下剑客心之所向,怎到了这一代,有了刀术的演变?
陈余收剑而立,看出了这位剑客的疑惑,道:“此招名为挑瀑,确实是刀术不错。只是,何人说过刀剑不能通用?”
以刀道入剑道?此乃邪门外道,如何成事?
薛煊摇摇头,叹了口气,并没有多说些什么,叶师叔祖自己或许有其他想法,做小辈的自己便不去多嘴。
“不如我们定一个赌约。”陈余指着薛煊道。
薛煊眉头皱起,那丝威严之气再次浮现,道:“什么赌约?”
“若是你输了,我便从薛二少爷身上取下三两肉,不多不少。也不违背我的初衷。”陈余一指薛二少,道:“自然,若是我输了…”
见陈余不搬出师门地位来压迫自己,显然是不想要让人知道他在沉剑阁的信息和地位,以江湖人互相称道,便是如此。
薛煊连忙摆手,沉声道:“好。若是少侠输了,此事便一笔勾销。”
“表兄!他若是输了,就让他跪下,给我们磕头!”薛二少不知道从那而来的勇气,突然起身高声喝道。
“闭嘴!回去再报与姑父,不惩戒你,不止将来还会惹出什么祸端!”薛煊冷哼一声,手腕一转,指向陈余。
薛二少忽然尖声怒道:“薛煊!你受我家恩惠,养育之恩无以为报,你今日竟然如此对待我!”
啪!!
一声响亮的耳光声响起,薛二少那肥肿的脸上多了五道红肿的印记,薛煊冷笑道:“姑父对我薛煊恩重如山,却不是你对我恩重如山!”
还有一句话薛煊硬是憋在心里,若姑父百年之后,他薛煊也年过古稀,恩情报与谁人,也只能是薛家嫡长子,而不是这二世祖般的次子。
他深深吸了口气,对陈余抱拳道:“得罪了!”
陈余点头,表示无碍。找人打架也得有个由头,否则便是无理取闹了。薛二少给他送来一份大礼,陈余心表感激,赢了之后,自己下刀定轻快些。
剑起手,瞬间踏前三步贴近了陈余,斜抹而起,直取中门。
陈余单手反握,蜀道剑身格住了薛煊那柄袭来的剑,反撩一击,把剑势推了回去,右脚猛一跺地,飞起数块碎石子,陈余屈指一弹,那些石子便一颗颗携带秋序剑意袭向薛煊。
面对飞速而来的石子,薛煊凌空一旋,剑锋似幻出了数道影子,分别劈在碎石子上,把它们携带的剑意尽数劈散了去。
而陈余却在薛煊对付飞起的石子瞬间贴近了薛煊,《叠浪剑》第三式,拍岸!
蜀道似是带着怒吼的波涛拍向了薛煊,叠浪剑中的拍岸便由此得来,宛若大海惊涛席卷岸边。
薛煊一剑格挡住拍岸,但连剑带人被拍飞出五六步,险些跌入围观的百姓之中。随着一身倒吸冷气的声音,陈余携叠浪剑特有的重叠之法再次劈出一剑,把薛煊直接逼入死角。
一些有武功底子的练家子轻轻叹息一声,号称一剑翻江的薛煊难不成就被这名不见经传的的少年击溃?
薛煊那凝重的脸上绽放了一个解脱的笑容,一剑翻江,哪里有如此威势。若能真的翻江,那自己便是三品以上了。
他面对陈余这叠浪一剑,轻轻的递出了一剑。
平平无奇,毫无任何波澜,毫无花哨。
金属相触,发出奇特的蜂鸣声,蜀道轻颤了起来,连带陈余的手臂一起。陈余那弦月眉猛地勾起。
原来这才是所谓的翻江一剑。
那本平淡无奇的一剑瞬间爆发而出的威势直接把叠浪营造出的气氛击碎,薛煊脸色微白,看着被击退十数步的陈余。
陈余左手按住了不自觉颤动的右手,一股腥意入喉而漫出,溢满了嘴腔,但他把血液尽数吞了回去,改换左手握剑,指着薛煊,道:“翻江一剑未必能够翻江,不过,不负名头。”
薛煊淡然把剑插入脚下青石板中,摇摇头,道:“我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