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流浪者,沐梨花走在前,阿滨走在后,这秋夜的风有些微凉,走在前的沐梨花在不停咳咳着,但是她却是一如既往的往前走着,就好似这茫茫黑夜的一道光,踏出一条繁星点点的路。
终于,她走到横跨这一座城市的白条江前停下,站在江畔的石栏杆旁,看着这泛起银光的白条江,就这样看着,一动也不动。
阿滨则站在她的身旁,身旁的小路罕有几个路人,这孤男寡女在这偏僻的地儿,难免让人有几分非分之想,更何况此刻阿滨身旁的这个女人美到用任何语言形容都是那么的苍白。
“你相信缘分吗?”她开口说道,这是她第二次问他。
这一次,阿滨仍然摇了摇头。
“为什么不相信呢?”沐梨花虽然没有看向阿滨,却已经知道了阿滨给予了她什么样的答案。
“爱与恨,都是靠自己争取的,缘分总不能来的无缘无故。”阿滨开口说道,觉得这河畔的冷风,真有几分冰入骨子里的感觉,看着不停咳咳的沐梨花,他心中突然有几分搂住这女人的念想,不过这也仅仅只是冲动。
沐梨花听过阿滨这死气沉沉的回答,或许是觉得这个男人或许一辈子都搞不懂到底什么是浪漫,不过她偏偏笑了,喃喃的说道:“为什么我如此的用力争取了,还偏偏什么都得不到?”
阿滨有些搞不明白她话中的意思,他知道这个女人或许也背负着一个喘不过气的故事,但是人生这东西,或许会给予每个人一双看破这整个世界虚伪的眼睛,但是却不会给予任何人可以轻易改变这个世界苦难的能力,所以只有承受,也只能承受。
只有这样,一个孩子才会成长,才会无坚不摧,才会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我知道,为什么你会不顾李般若劝阻的跟我出来,我也知道,你想要在我身上知道一些什么,但是那个她,真的如此重要吗?你宁愿为此丢掉自己的命,宁愿为此而自私的辜负李般若对你的情义?”沐梨花说道。
他几乎没有片刻迟疑的点了点头。
她也没有回头,这一次似是她也知道他又给了怎样的答案。
“愿意听一听我这个不成文的小故事吗?”她摘掉鸭舌帽,这河畔的风吹起她的长发,她的样子干净的就好似这个昏暗的世界所孕育出的天使。
“只要你愿意讲,我就愿意听,反正我也是一个闲人,只要你别觉得这是白费口舌也好。”阿滨他似是释然了一些东西,或许对于这女人所知道的执着曾经一时让他忽略了她的美丽,等他静下心来,如此近距离的看着她,才注意到了这异乎寻常的美。
可能他就是这个世界上最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家伙吧。
她微微笑了笑,她似是把自己所有的情绪,都用微笑来表达,哭也是笑,笑也是笑,哀伤也是笑,所以总是让人难以察觉,谁都认为她只是一个完美无瑕的人,而忽略了她心中对于不完美的执着。
“我呢,很幸运,生于一个大多人红眼的家庭,从小接受最好的教育,有一个几乎对于成功的执着如同疯魔的父亲,有一个京城鼎鼎大名女强人的母亲,但是可悲的是,在他们的角度上,他们都没有成功,所以他们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了我跟我哥身上。从钢琴到小提琴,从小提琴到书法,然后是英语,法语,日语,我五年级就再也没有去过学校,他们就这样全心全意的把我跟我哥培养成完美的人,代价就是我们没有了童年,没有了真正的朋友,甚至对于这个世界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幻想。你觉得是不是有些可悲了些?”她说着,虽然微笑着,但是她的眼神,却是那么那么的哀伤。
阿滨静静的听过后,似是偏偏在这个时候,脑海之中想起了一个叫李般若的家伙,他学着李般若的语气说道:“如果般爷听到这么一番话,肯定会气的跳脚,对于在社会最底层挣扎的小人物来说,能够吃一口饱饭,能够温暖的过上一夜,都是歇尽全力的事儿。”
她听过后他的比喻后,仍然笑着,不过这一次似是真的笑了,她捂嘴说道:“听你这一番话,是有点身在福中不知福了点。”
“你继续说,我就不多嘴了。”阿滨看着笑着的沐梨花,总觉得这女人似是不该属于这炎凉的世间,因为她着实的太过完美了点,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是那么的无可挑剔。
沐梨花看着这缓缓流淌着的江水,继续说道:“我属于那种先天就不喜欢争抢的性格,属于我的,我不会去护,不属于我的,我也不会去争,也就是这一点,是我爸跟我妈不最乐意看到的,一直到十四岁那一年,他们放弃了对于我的培养,转手开始培养我哥哥,虽然他现在成了沐家的准继承人,别人都看到了他现在无比耀眼的地位,但是说实话,我挺同情他的,因为他知道他是怎么走过来的,不管你信不信,从小到大,我从未见过他哭过,也从未见过他输过,除了面对一个红三代,他从未低头过,这就是他,我无懈可击的哥哥,他的光芒太过耀眼了,以至于在沐家,我唯一的利用价值,就是找到一个合适的结婚对象,来一场地地道道的家族婚姻。”
“所以说,你就这样离家出走了?”阿滨说道,不过说出口后他又意识到自己多嘴了。
她仍然笑着,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其实在我十八岁那年,我就已经明白,或许我过着最好的人生,但是这也是毫无选择的一生,我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结婚,什么时候会生孩子,什么时候会老去,什么时候会死,我的生命出现意外的几率,跟一个小人物突然一鸣惊人的几率,无限接近于相似,你说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我不会有灵魂,也绝对不会允许有灵魂,我生活在一个冬天不会觉得凉,夏天不会觉得热的温室,但是我一生却不能踏出这个温室。”她喃喃着,眼神格外的哀伤,她无论多少次告诉自己,这仅仅只是她的无病*,她也在朱莎嘴中听过太多次,只有傻子才会因为这无病*付出代价,或许是无病*出了病来,她终于还是有了这一次任性,这一次执迷不悔。
“自由也好,灵魂也好,真的有那么重要吗?”阿滨他说着,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身边所充斥着的,都是这些痛苦之人,奈何他并没有救赎一个人的能力,如果他真的会有的话,他第一次想要救赎的人,就是他自己,所以他只能够当一个对一切都无能为力的看客。
这大千世界,没有人拥有着光环,谁的幸福都会在攀升的时候自然滑落,虽然这一点也不符合牛顿定律。
“灵魂跟自由,难道真的不重要吗?”她问着阿滨,又或者在问着自己。
但是奈何阿滨也好,她自己也好,都无法给予她一个答案,所以她需要自己去寻找。
“第一次在地下停车场时,我见到了你跟李般若,我是第一次见到你们这种奇怪的组合,你们究竟是用了什么把我最不屑一顾的生存,演绎的轰轰烈烈,我对你们很是好奇,想着你们到底有着怎么的生活。回到京城我想了很多,突然有那么一天,我对自己说,想走就走吧,远离这如同行尸走肉般的生活,就这样轰轰烈烈的任性一次,就好似一个孩子,不彻头彻尾的疼上一次,或许永远都会有着天真幻想,然后我就来到了这儿,找到了你们,看着你们的生活,其实这五天,是我这一生最充实的五天,我觉得我这一生,再也没有这五天了,不过能够有这不完美的五天来回味,我也知足了。”她说着,一切都说的那么淡然,就好似在说着的不是自己的人生,而是仅仅只是看了一场戏。
对于一直生活在完美的她,突然发现这个世界,最值得回味的东西,正是那些生活之中的不完美,也许也是一种悲哀。
“所以说,你说在照片上见过我,是假的?”阿滨皱了皱眉头说道,很难想象他会被这个女人玩的团团转。
她摇了摇头说道:“我真的见过你,虽然那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不过现在我不打算告诉你,因为如果我告诉了你,你就会忘掉了我,我们之间仅有的那点东西,就也没有了,所以我永远都不会告诉你,除非......”
“除非什么?”阿滨问道。
沐梨花的脸慢慢红了起来,她抚了抚吹乱的发梢说道:“其实我从小就做着一个梦,终有一天,会有那个拔出我的紫青宝剑的人,那个人就是我的盖世英雄。等你真正成为我的盖世英雄的那个时候,我自然会把一切告诉你。”
说完,她就这样微笑着转过身,似是小女生般有蹦有跳的离开。
阿滨一头雾水,打心眼里搞不到她这么一席话,他喊道:“沐梨花,要怎么才能够成为你的盖世英雄?”
她停住脚,回过头,一笑倾城。
“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