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甲是被冷醒的,醒来就发现自己正缩在船舱外,虽然身上还盖着两条厚厚的被子,但是李甲还是有些冷意,他明明记着自己昨晚和十娘喝着喝着就醉倒了,虽然还有模糊,但他确定当时是在船舱里,自己也绝不会跑到这外头来。
李甲稍稍动了动有些麻木的脚,就感到一阵酥麻的刺痛,不由倒吸了口凉气,就听船舱里传来苏朵的声音:“你醒了?”
“我怎会睡在此处?”
“今日我便要嫁给孙公子,你我男女授受不亲,怎可再独处一室?早在你们立下字据那天,十娘就与李公子恩断义绝,十娘并不欠你什么。前日允你留在舱内,那是念着你我往昔情分,若是昨日还不知避嫌,让他人知晓了,你让十娘以后油有何颜面面对孙公子?”
一番话将李甲蛮强的怒意压了下去:是呀,现在银子还未拿到手,以十娘现在的态度,怕是对自己死心了,即便自己反悔,十娘怕也不肯原谅自己。不想赔了夫人又折兵,眼下只有十娘嫁过去这一条路,如若昨日与十娘不知避嫌,难保孙富不会气恼,若是他反悔,那自己岂不得不偿失?
稍稍开了些窗,探过头看着李甲脸上青白交错着,苏朵犹不自知:“呀,你怎么脸色如此苍白?该不会这吹了一夜的风,真染上风寒了?”李甲脸上一喜,却又听苏朵道:“那你坐远些吧,别靠窗子这么近了,今日可是我的大好日子,别染上你的晦气了。”
李甲一脸不可置信:“十娘,你......你变了。”
“人生无常,世事变幻,十娘当初赎身跟随公子之时,难道会料到由此一遭?”
苏朵直直的看着李甲,嘴角带着若有似无的嘲讽,让李甲不敢直视,那双眸子中倒映出他此刻的狼狈,仿若控诉着他的无情。
李甲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忽的对岸已经响起唢呐等吹打之声。
看来孙富已经到岸边了,苏朵看了一眼舱内躺在角落的包袱,关上窗,苏朵走出了船舱。
虽说在今日成婚有些仓促,但三人商议之后决定还是要做做样子,不迎何来娶?所以才让船家今日一早来负责摇船,李甲负责送新娘。
本来孙富找了几个会化妆的女子给她上妆,但苏朵都拒绝了,以杜十娘的样貌,即便不化妆也算得上倾城,想到此,孙富也不强求,只要能抱得美人归,迁就一下还是可以的。
船距岸边约莫二十米左右,苏朵让船家停了摆,李甲有些不解:“你怎么不蒙盖头?现在可容不得你后悔!”
苏朵对着岸边等候的孙富喊道:“你且先行命人将银子送来,我要亲自查验。”
这本就是当日苏朵在他们立字据之时特意要求的一条,否则李甲也不会一直忍耐苏朵。
李甲有些激动的盯着那由家丁缓缓运来的箱子,只要严查完,他再回府,对父亲说是在京教书所得,就不怕入不了家门。
另一艘船上的家丁将银子放到苏朵面前,便回到船上,返回了岸边。倒不是放心苏朵和李甲不会携款而逃,而是此时孙富带着一众家丁侍卫将岸边围了起来,即便苏朵要逃,也逃不了。
苏朵查验完毕,确认是一千两无虞,苏朵突的脸色笑意盎然,双手拿起几锭银子向江心扔去。
噗通几声,李甲脸色大变就想冲过来抱住箱子,却被苏朵眼疾手快的拖到了船沿,身体挡住了李甲的视线。
李甲只得悻悻然:“十娘,你别冲动,有话好好说。”
岸上的孙富也焦急的喊着:“李兄说得对,有话好商量。”
岸边迎亲和看热闹的人也都停了下来,甚至有些人也帮着劝苏朵别做傻事。
“你们急什么?常看你们这些臭男人为了一夜风流一掷千金,我却也想体会这感觉,孙公子,这一千两对你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十娘这还未过门,你就开始心疼钱了,既然如此十娘就更不敢嫁与你了。”
听闻苏朵并不是想要带着银两投湖自尽,孙富顿时放下心来:“美人儿,若是如此你便能开心,你且尽管扔,若不够我在让人去钱庄去来。”
眼看着苏朵双手‘天女散花’似的一连扔了一百两,孙富不但不阻止,反而鼓励起来,李甲不淡定了:“十娘,你现在扔也扔了,看在你我二人夫妻一场的份上,给我留些盘缠......”
“夫妻一场?”苏朵停下手,嗤笑李甲:“我与你一未拜堂成亲,二未向官府备案文书,谈何夫妻?”
李甲满脸通红,找不到话反驳,李甲却硬着头皮:“我知道十娘你气我,我也是为你好,不忍你跟着我受苦。况且,一夜夫妻百日恩,你难道就忍心看着我流浪街头,客死异乡?”
这年头对付渣男难不成还会不忍?
面对李甲一脸深情款款的眼神,苏朵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把手中还未扔出的银两放进箱子,在李甲正一点点扬起嘴角的时候,只听’扑通‘一声,整箱银子沉入水中。
虽说一千两银子金额比较庞大,可是到底才几十斤,之前苏朵还扔了十几斤,将剩下的银两推进江中,倒也不难。
好一会儿,李甲似才意识到银子没了,可他性子本就懦弱惯了,此时眼眶竟有些发红,这就受不了了?原主当时可是生生被他从天堂打入地狱,这次她也要李甲尝尝从希望到绝望的滋味。
好了,我玩尽兴了,我先进去盖上盖头,船家开船吧。”快进船舱,苏朵似又想起什么,转过头看着李甲:“你放心,带我拜完堂,便会让孙公子还给你,从此两不相欠。”
不去看李甲狂喜的表情,本来孙富按照字据交付了一千两,李甲在和苏朵清点时那字据便已算履行了,怪只怪李甲没能护住那银子,即便苏朵全扔了,可若自己不还,李甲便拿她没有办法。
可偏偏苏朵承诺拜完堂会给他一千两,让他有种失而复得的惊喜,之前的稍许的埋怨也散了干净。
苏朵一早本就将喜服穿在身上,再出来时,已经盖上盖头了,新娘子有习俗是盖上盖头后就不能说话,苏朵拉了拉李甲的衣角,示意他扶自己上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