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坤原本只是想着爱好而已,根本无伤大雅,可是怎么会落得这样的境地,还赔上了自己的名声。
他一脸怒气地坐在东泰殿里,面色阴沉如水。
事情到了这样严重的地步,他需要做些什么来挽回损失了,不然他这个梁王,真就成了整个后梁史上的千古罪人,被后世所不齿。
只是眼下多数朝臣尽数蛰伏下来,持观望态度,就是支持他的那些世家和几代元老也是安静下来,追随最久一个家族刘家,也是暗地里劝他收敛点,这个节骨眼上,不要再生事端,赶紧先想办法酬些银两过来填补国库,然后此事在从长计议。
他能有现在的愤怒和惊惧,是因着今早上朝时,司马玉那一派的朝臣忽地联名上奏,弹劾与他,觉着如今他已是坐不稳梁王的位子,须得能人居之。
在当时,他便是目光冷凝地狠狠盯了一眼司马玉,心头震动,不得不怀疑他此次的目的起来。
而后者一直是面色平静,神色坦荡地看着,没说话。
这件事不了了之,可是却在他心里留个疙瘩,闲下来的时候,总是会觉得自己的这个弟弟变了似的。
从司马玉和葚儿吵架之后,他们再也没见过面。
这么些日子过去,司马玉也是忙得不可开交,他心里惦记着她,明知道自己住的后方不出几步路,便是她的家,可是无数的日夜过去,哪怕他夜不能寐,也是没有前去一步。
他不知道该如何跟她说话,好像有千言万语要说,但是话到嘴边,便是全都化作流水,随风逝去了。
脑海里闪现葚儿那双水灵清透的眼睛,他坐在椅子里苦笑几声,站起身就朝着她的家走去。
好些天不见她了,直到现在,司马玉才彻底明白自己,纵使他明知道她像一束罂粟花,可自己还是做不好不管不问,每当深夜想起两个人相处的日子,他总是会莫名其妙地开始惊慌,自己见不到她,不知道她的消息,若是她受伤了,被人欺负了,他不在她身边保护着该怎么办?
他的府邸在这里处于一条小路的交接处,从他的后门出来,往这条小路走个几步,便是葚儿的家。
谁知,他推门进去后,却是没有在院子里见到葚儿,往常这个时候,她总是会带着梓炀和梓姝玩闹一会,才会做自己的事情,今日却有些反常。
他径直进了屋,就见葚儿正趴在床榻跟前,睁着一双通红地眼眸一瞬不瞬地看着梓姝。
而梓姝,几日不见,却是已经躺在了床上,一张小脸泛着不自然地绯红,还没走近,他便是清晰地听到,她的呼吸声居然也是如此浓重。
他几步奔到近前,将手放到梓姝的额头上,发现特别烫,便是紧紧皱起了眉毛。
看着一动不动地葚儿,问了句,“梓姝怎么了?身子怎么这样烫?”
梓姝这孩子刚生下来的时候身子骨就很虚弱,这几年,她大病小灾就不断,葚儿跟着也是操碎了心,原本想着给她好生调养,她会好起来,可是昨日开始,她就不知怎么了,开始发起了低烧。
葚儿的一双眼眸都是通红地,显然是跟着梓姝熬了一整夜。
在昨日发现梓姝的情况后,她就已经请了不少郎中来瞧病,可是都不见好,她反而烧的愈发糊涂,葚儿觉得身心俱疲,整个人都因着梓姝的病情而颓废萎靡下去。
整整一个晚上,她都是没有合过眼,现下忽然听到耳边有人跟她说话,她缓慢地转动僵硬的脑袋去看,见是司马玉,他那双星目正暗含着隐忧盯着她瞧。
不知道怎么了,她忽然感觉身边有个人陪着自己真好,整个人从里到外地失了力气般软倒下去。
司马玉吓得赶紧扶住她,惊道:“小心,别撞到床沿!”
“司马玉……我好怕……”她软软地倚在他的胳膊里,泪流满面,澄澈剔透的眼睛里满是无力惶然之色。
听着她那软糯糯到惊慌失措地声音,他心都跟着狠狠揪了起来,那张白皙的小脸此刻流满了泪水。
他一把将她扶起来,按坐在床沿上,然后皱眉说道:“别怕,我在这呢。梓姝是病了吗?”
“嗯……”葚儿昂着小脑袋,不由自主地揪住他的衣裳,轻轻地应了一声,跟他说了事情的经过。
等着听完,他便是给梓姝身下铺了一个褥子包起来,然后抱着她疾步出了门,葚儿赶紧跟在后头。
他急匆匆走着,一双剑眉便是紧紧皱了起来,忍不住淡淡责备她,“昨日发生的事情,为何现在才告诉我?”
他说完,便是后悔了,两个人好些日子没见,又加上他的猜忌,只怕是葚儿也不想来冒然打搅他吧。
而外头的普通郎中恐怕因着手艺不到家,她定是已经请了不少来给梓姝瞧过病情,但都不见好,才被自己撞上。
一路抱着梓姝来到王宫,将她安放在他的居所华荣殿。
司马玉也不管今日当值御医是谁,便是将所有当值的御医全都唤到近前来,给梓姝瞧病。
药膳房的御医们匆匆而来,见着一个小姑娘高烧不退地躺在床榻上,呼吸还粗重,便是互相对望一眼,一个列众而出,给梓姝号脉。
站在一旁的葚儿焦急地看着他们,额头沁出一层细密地汗珠,司马玉见了,便是给她擦拭了,握住她的手。
“不要担心,当心你自己的身子。”
她一双秋瞳盈盈如水,垂目间自是带出了一些湿意来,耳边回响着他的话,便是轻轻地嗯了一声,眼睛却是直直盯着梓姝在看。
司马玉见了,那双眸子便是愈发地黑亮,里头有两簇火苗在烧似的,只瞧着她那侧脸,低低呼口气没说话。
梓姝病了,她又能听进去自己的劝谏多少呢,只怕是刚才敷衍他呢。
少倾,御医便是走到司马玉跟前,垂首道:“二皇子,这孩子只是高烧太严重了,索性我们瞧得及时,若是耽搁了,会转为呼吸道感染的,除此之外,旁的并无大碍。”
得了御医确切的看诊后,葚儿才可算是将一颗心放回肚子里,她蓦然松开下意识抓住司马玉的手,便是跑过去看梓姝。
后头的司马玉感觉手上一空,便是垂目看了一眼自个的手,感觉被她抓过的地方湿湿软软地,便是连那一处的皮肤都是感觉细嫩了不少。
御医给开了好些退烧养身体的药,旁边还有几个婆子和仆人一起,和葚儿照料着。
这时候,从门外急匆匆跑进来楼梓箐身边的丫鬟阿琪,跟司马玉道:“二皇子,我家主子忽然吐了酸水,奴婢去药膳房请御医过去瞧瞧,却听闻御医们都在您这里。”
吐酸水,乍一听闻这句话,司马玉便是止不住皱了眉头,回头不动声色地瞧了一眼床榻边的葚儿,见她也是看着自己,那眼底的神色也是有着意料之外。
他便是点点头,见这里没什么事了,留下了一个御医照料梓姝,将剩余的御医全都尽数打发回去。
阿琪便是趁势领了一个御医去了楼梓箐那里,司马玉见着他们走远了,便是回身跟葚儿低声道:“你待在这里,我去去就来。”
“快去快回。”她明白他要去做什么,只怕是楼梓箐吐酸水,多半是怀上了,他需要去印证一下才能确定,是以,她便是点点头,又说道:“这里有我和仆人照看着,你别担心。”
司马玉瞧了一眼梓姝,点点头走了。
一直到了晚上掌灯时分,梓姝的烧逐渐退了些许,葚儿一天一夜都是没合过眼,现下却是又困又饿,可是梓姝还没醒来,她也是不敢真的睡着,便是硬撑着。
这时候司马玉踏着夜色进来,见她还守在床榻前没动过身子,那双眼眸便是黑了,走上前将她一把抄起来,便是和梓姝放在了一起,然后给她盖上了被子。
葚儿完全没防备,只觉得身子突然一空,人就被抱了起来,还没等她的惊呼声落下,就又被他放倒了榻上。
“我走之后你就没动过吗?一直窝着,身子吃不消的,我没记错,你是一天一夜都没合过眼了。”他的嗓音融着浓浓地斥责。
她抬眸见是司马玉回来,一颗乱跳的心蓦然平静下来,两只小手轻轻攥着被角,却也没有再起来。
唇角有暖暖地笑意浮现,带出左脸颊那朵小小的梨涡来,轻声道:“你回来了。”
“嗯……”他俯身将梓姝的被子往上拉了拉,又碰了碰她的脸蛋,现下已是烧的低了。
“结果怎么样?”
他闻言,便是垂目,沉吟了一瞬,才是口气低微地回道:“确实是有了,两个月了。”
尽管已经知晓答案,可葚儿还是心下惊了那么一瞬,司马坤在这个节骨眼上有了孩子,哪怕这个孩子是个庶出的,那因着国库亏空的事情,对他无疑来说最是有利,司马玉想要当上梁王,就名不正言不顺了,他若是退位,大可以将位子传给自己的孩子,而不是像昨日朝堂那样,能任由着司马玉的人弹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