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晚上,就留在裴家睡的,一是不放心妈妈的病,怕晚上会有什么突发情况。
二是......
裴靖远抽了口烟,呛人的烟雾从咽喉一路沉到肺里。
尼古丁在肺里穿梭,有点疼,又有点麻佐!
躺在床上,折腾了大半夜也没睡着。
起身,裹着睡袍,出了房间,去了书房。
深咖啡色的书柜和书桌,陈旧的色调完全不符合年轻人的审美观,墙壁上,挂着一些名人墨客的书法墨宝。
他在这里办了十年的公,却从来没想过,要换装修渤。
因为,这里是爸爸亲自设计的书房。
里面有太多爸爸的回忆。
容箬早上醒的早,盯着天花板看了很久,才起来。
换了衣服下楼。
钟姨已经准备好早餐了,“少夫人下来了?早餐已经准备好了,咦,先生呢?刚刚还在客厅的。”
容箬四处瞧了瞧,“靖哥哥回来了?”
“我今早来的时候他在客厅里坐着呢......”瞧着容箬脸色不对,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是不是昨晚回来的太晚,怕吵着您休息了?”
正说着,裴靖远就从外面进来了,手里拿着车钥匙,另一只手握着个盒子。
看到容箬,唇角掠过几缕笑意:“起来了?”
容箬走过去,视线落在裴靖远手里的黑色绒布盒子上,“靖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凌晨五点多,怕吵到你,就在沙发上躺了一会儿。”
他低头便凑过去吻她。
想着钟姨还在,容箬抿着唇摇头晃脑的四处躲闪,“有人呢。”
裴靖远攥着她的手臂,将她禁锢在怀里,薄唇轻轻的摩挲着她的唇。
他刚刷了牙,清冽的薄荷味拂在脸上,凉凉的!
“我们是夫妻,又不是见不得光,有人怎么了?”
钟姨赶紧退回了厨房。
看得出,先生很疼少夫人!
裴靖远索了一记早安吻,心满意足的坐到了餐桌上,“过来。“
容箬恼怒的瞪了他一眼,走到他身边坐下,“你等一下还去公司吗?”
“嗯。”
“你昨晚都没睡,去公司,先休息一下。”
裴靖远腾出手捏着她的鼻子晃了几晃,“好。”
容箬的视线一直看着他手里的黑色方盒子,一直到吃完早餐,也没见他有什么反应。
不是送给她的。
这个认知让她心里燃起的兴奋很快偃旗息鼓了,连吃饭都没精神,随便喝了几口粥,就放下碗筷,“不吃了。”
吃完饭。
裴靖远送容箬去上班,车子停在容箬楼下,“下午,我来接你。”
裴氏和容氏不顺路,绕过来,要一个小时的时间。
如果堵车,就说不定了!
“我自己坐车回去就行了,一趟地铁就到了。”
裴靖远:“我来接你。”
容箬知道他下定决心的事,很难更改:“好。”
下了车,她没有立刻进去,而是站在边上看着裴靖远的车驶远。
转身的时候险些和后面的人撞上。
容箬急忙稳住身形,“对不起。”
她低着头,并没有看到被自己撞到的人长什么样。
直到头顶传来傅南一一如既往的傲慢声音,“容箬,我们谈谈。”
容箬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一僵,昨晚起,就一直纠结在他心里的憋屈郁闷又一次清洗的浮现了出来。
她轻轻的咬了咬唇,抬头,黑白分明的眸子清透明亮,带着显而易见的拒绝的排斥:“对不起,我和你没什么好谈的。”
傅南一来找她,肯定没什么好事!
“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本来想着,去咖啡厅坐着聊会显得慎重诚挚一点,但你不想,在这里说也是一样的。”
容箬今天穿的是双平跟鞋,在身高上,比傅南一稍欠一点。
傅南一微微仰头,像只骄傲的天鹅。
“容氏前段时间被质疑产品质量出问题的事,是我做的,原本是因为裴伯父的事,既然靖远都不追究,我觉得,我应该跟你说声抱歉。”
容箬的手指一寸寸变凉。
她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贴着耳膜低低的响起,“靖哥哥知道?”
“嗯,这种小事,瞒不了他,更何况,我也没想过要瞒他。”
他知道,却从来没在她面前提过。
她从来没要求过他帮她做什么,但至少,告诉她一声还是应该的!
傅南一似乎真的是来道歉的,行为举止,挑不出半点挑衅的端倪,很诚恳。
但是,一想到前段时间整个容氏
tang都陷入了恐慌,几乎要撑不住宣布破产了,迫使她不得不答应陈井然的求婚,她就气的牙痒。
差一点——
就差那么一点点,她和靖哥哥,就真的失之交臂了。
如果,那晚在慕森没有找到他......
也许现在,她就是陈太太了。
容箬抬高声音:“你卑鄙。”
也不顾大门口人来人往,名无表情的命令着门口站着的两个人,“保安,把这个女人给我轰出去。”
对于容箬的态度,傅南一并没有觉得难为情。
“靖远就是怕你会不理智的做出什么事,才不告诉你的,但是,他显然多虑了,以你现在的身份地位,除了叫了保安,还能做出什么更有深度的事。”
保安已经过来了,傅南一笑笑,“歉我已经道过了,接不接受,就是你的事了。”
傅南一蹬着高跟鞋走了。
保安见容箬脸色不好,“容小姐,您没事吧,你脸色很差,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容箬摇头,摆脱了他们的搀扶,“不用了。”
进了大厅,熙熙攘攘的员工跟她打招呼,她淡淡的点头回应。
面色发白,一张脸难受的拧成一团。
上了楼,辛秘书拿着日程表跟着她一同进了办公室,“容小姐,今天的日程都在上面了,十点约了......”
容箬仰靠着背椅。
辛秘书的声音一会儿近一会儿远,她听的迷迷糊糊的!
突然,她坐正身体,手指在身前交叠,搁在办公桌上,“辛秘书,你谈恋爱了吗?”
辛秘书没料到她会突然提这个,愣了一下,“没有,我毕业就来了容氏,是容总一手将我提拔起来的,这么多年,所有的心力都耗在工作上了。”
“哦......”她又靠回去,“工作是工作,你也得为自己的以后着想啊,你这个年纪,是该找男朋友了。”
辛秘书毕竟是个没谈过恋爱的小姑娘,一听这话,还是红了脸,“谢谢容小姐关心。”
容箬勉强自己在办公室里看了坐了半个多小时的文件,但是,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那些严谨的合约条款,此刻在她眼里——
全是密密麻麻的字符。
她起身,拿了外套出门。
“容小姐,您去哪,十点钟还约了隆升集团的袁总呢。”
“我等一下直接过去。”
地点是对方定的,离裴氏很近。
容箬急匆匆的出了公司!
有些问题在心理压抑久了,会把人逼疯的。
她想亲口问问裴靖远,为什么不告诉她,傅南一就是给容氏背后使绊子的人。
她想知道,是不是真如傅南一所言,不告诉她,是因为怕她不理智,伤了她!
裴靖远将什么事都压在心里,什么都不说,她根本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所以,即使结了婚,她对这段感情,也是患得患失的。
......
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裴氏的logo迎着太阳,熠熠生辉!
容箬走到前台:“你好,我找裴靖远。”
“您好,请问您有预约吗?”
“没有......”
容氏落魄了好几个月,今天一急,居然忘了预约这种事了!
迎着前台歉意的目光,她抿着唇笑了笑,转身拿手机给裴靖远打电话。
刚拨出去,身后的电梯门就开了。
熟悉的铃声的在大厅里响起!
容箬回头,见裴靖远在一群人的簇拥下从电梯里走出来,身边,还跟着——傅南一。
像是在商量什么事,听到手机响,他做了个暂停的手势。
拿出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唇角的线条好像柔和了些。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
容箬正好站在一束盆栽后,所以,他没看见她!
“箬箬,有事?”
男人低缓的声音很有磁性,在大厅里响起,丝丝缕缕,将她缠绕起来。
容箬怕被他察觉,没有立刻说话。
傅南一却在这时候凑近他,低声询问了句:“靖远,谁啊。”
“我看见你了。”
她飞快的说了一句,挂断电话,从盆栽后面走出来。
裴靖远原本沉得无波无澜的眸在看到突然出现的容箬时,不动声色的亮了一下。
“怎么突然来了?有事?”
傅南一抿着唇,看着容箬一步步走过来。
在她的判断中,容箬和裴靖远这段感情是不对等的,容箬爱的太深,所以难免畏首畏尾。
她以为,今早的事,她不会跟裴靖远求证。
感情就是一个
天平,一方轻了,另一方势必会重些。
容箬怕失去裴靖远,什么委屈都往肚里咽,不敢说,怕失去。
而裴靖远,又是一个将什么都藏在心里,默默承受的人。
所以,他们的感情路注定了比普通人难走!
就像刚才,她出电梯时就看到容箬了,才会故意凑上前去。
她以为,容箬不会出来。
傅南一捏紧拳头,阴沉着脸。
容箬走过来,一左一右的位置,偏偏占了她的位置,将她挤到了一旁。
挽着裴靖远的手,仰头,白皙的脸庞上带着娇俏的嗔意和不明所以的得意骄傲:“约了人,就在这附近,所以来看看你。”
因为和容箬说话,裴靖远就停在了原地,连带着所有人都原地不动了。
“约了谁?”
“隆升集团的袁总。”
裴靖远皱了皱眉,“地址报给我,我现在有事要出去一趟,完了后中午一起吃饭。”
容箬乖乖的说了地址,离裴氏也就两条街的距离。
“不准坐包间。”
容箬:“......我们是去谈事情。”
难不成,在大庭广众下讨论合作。
而且,这种事哪轮得到她说了算啊,她现在,是求人的一方。
“有卡座,可以把周围的几桌定下来。”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你这土豪气质,得改,你得扶贫啊。”
裴靖远将她圈进怀里,也不顾周围都是人,宠溺的在她脸上捏了捏,“谁贫?”
“我啊,腰中无分物,难道还不贫啊。”
“脸皮厚。”
他抬手,作势要打她,容箬捧着脑袋求饶。
又聊了两句,等在一旁的秘书往前走了一步,“裴总,时间来不及了。”
“嗯,走吧,”裴靖远松开容箬,“约了几点?”
“十点。”
他抬手看了眼腕表,“你在沙发上坐一会儿,我让司机送你。”
“好。”
裴靖远打电话给司机,让他把车开到大门口。
私车给容箬用了,就和公司其他人一起坐了公司的车离开!
容箬和裴靖远旁若无人的亲密,前台在一旁看的真真切切,裴靖远一离开,她立刻就泡了壶茶送过去,“小姐,您请喝茶。”
“谢谢。”
辛秘书给她发信息了,说已经在往这边走了,问她在哪,需不需要来接她!
容箬回了个‘不用’。
司机已经将车停到外面了。
前台见她没看见,走过来提醒,“容小姐,车在外面等着了,您是现在走,还是再坐一会儿。”
***
裴氏离概念咖啡很近,她到的时候,辛秘书和袁总的人都还没到。
有服务员迎上来,“小姐,是卡座还是包间。”
“包......”容箬刚想说包间,但是想到裴靖远说的,到了嘴边又改了:“给我个比较安静的卡座吧。”
“好的,您这边请。”
她刚坐下没多久,辛秘书就到了,袁总还没来,也没个电话。
足足等了半个小时,对方秘书打电话来,说袁总临时有事,取消了!
“欺人太甚,有事不早说,这都过半个小时了,才说有事。”
容箬倒没她那么激动,其实,容氏的事,她也是顺其自然,得过且过。
见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容箬拉了拉她的手,“就当是难得清闲一下,喝杯咖啡,放松心情。”
“容小姐,您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啊,容氏虽然度过了上次的难关,但是融资,依然是我们目前为止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你瞧瞧那一个个的,都对我们避而远之。”
容箬捧着咖啡杯,看着辛秘书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她,淡淡的笑着反问:“如果你的事业和爱情不能兼顾,你会选哪一样?”
“爱情和事业......”她一下子反应过来,“裴总难不成不希望你救活容氏?”
这应该是唯一能够合理解释,为什么他们都结婚了,裴总也没有半点要出手帮容氏一把的举动。
“没有,你别乱猜,我就是想找个问题让你安静的喝完这杯咖啡。”
这么一说,辛秘书又急了,“容小姐,您怎么还有心思喝咖啡啊?明天是月中了,要发工资了,财务部今天还说,公司已经没多少钱可以周转了。”
原来,容氏已经连员工的工资都发不出了呢。
“公司上下还有多少员工?”
“集团内部就还有二十五个,工厂那边,已经遣散了一部分工人了,但那些人,这些年都是靠着容氏养活一大家子人,不愿意走,说是,要走就所有人一起走。”
如果都走
了,就没有人再上工了。
容氏整个就都瘫痪了。
容箬点了点头,冲辛秘书扬了扬手中的杯子,“喝吧,不喝就浪费了,以后不知道我还能不能喝到这么好的咖啡了。”
辛秘书被容箬说的,眼泪都快下来了。
她对容氏的感情,绝对比容箬对容氏的感情还深。
喝完咖啡,辛秘书要赶回公司。
容箬坐在卡座上等裴靖远下班,一起去吃饭!
在辛秘书面前,在裴靖远面前,在爸爸妈妈面前,她从来都是坚强的像什么事都打不倒她。
但当所有人都走了,只剩下她自己的时候,紧绷的情绪就一点点的软弱下来。
这几个月,她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到了容氏。
甚至想着为了它,做什么都愿意!
如今,听到连员工工资都发不出了这么令人心酸的事,怎么可能真如表现出来的那边,无所谓。
她伏在桌上。
不能哭。
绝对不能哭。
哭了就会软弱。
她现在,就是一个绷紧的弓箭,一旦软弱,就坚持不下去了。
一件外套迎头罩下来,力道不温柔,却很温暖。
“靖哥哥。”
她惊喜的抬头,那些低落的负面情绪仅几秒的时间,就如潮水般褪去了。
然而,站在她面前的,却不是裴靖远,而是几个月没见的——陆冉白!
还是那一身装束,见惯了男人西装革履,觉得陆冉白这身T恤、夹克、工装裤、马丁靴格外的有男人的野性。
发型没变,五官也没变。
变的是人的气质,相比几个月前,陆冉白更成熟了。
蓄了胡须。
短短的、很性感。
“不是裴靖远,很失望?”
面对陆冉白,即使心情再不好,也能很快晴朗起来。
他就有这样的魔力,像阳光一样,驱逐人心里阴暗的一面。
容箬弯着唇笑,和几个月前一样,朝气灿烂。
甚至,还像模像样的朝他做了个军礼的手势,“头儿。”
陆冉白从烟盒里取出一支烟,很帅气的点燃打火机,“又不是部队,别拿这套唬人。”
容箬不乐意被训,“警察也要敬礼的好不好。”
“你怎么会在这里?”
陆冉白刚点燃烟,立刻就有服务员上来阻止,他拧着眉,掐了烟。
“约了人谈合作,结果被放鸽子了。”
他本来就皱着的眉头这会儿皱的更紧了,商场的事他虽然不了解,但踩高就低哪里都是一样。
只是,这个人换成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