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渐渐恢复了安静,听着郑诗雅越来越均匀的呼吸,郑如兰稍稍放下心,转头向病房外早已等候的护士招招手。
立即有很多人安静的走进病房,护士首先给郑诗雅打了一阵镇定剂,才让人把她抱上床。
病房的残渣血迹很快被收拾干净,郑诗雅脚底的玻璃碎片也被取的干干净净,此刻两只脚裹着厚厚的白纱布。
郑如兰坐在床边的凳子上,双手紧紧握着郑诗雅的手,心如刀绞,她的女儿曾还笑得那么开心,现在的病情只能稍微控制而已,连医生都说不准……
“裴太太,郑小姐只是受了些皮外伤,修养两天就会愈合的,我们会用最好的药物,不会让郑小姐的伤口留疤。”护士给郑诗雅打完针,看到郑如兰的面色,忍不住开口安慰她。
“谢谢。”郑如兰礼貌的道谢,气质教养很是讲究,护士摇了摇头,抱着病历本离开病房。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甚至有些电闪雷鸣的架势,欧珩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休闲的从浴室里走出来。
当着裴心悠的面,他并未和沈云笙多提被人跟踪的事,只是简单的说碰到个小偷。
“好了,淤青消的差不多了,接下来就是养骨了,记住,这只脚千万不能碰地,有什么需要让笙去做就是了,知道吧?”欧珩给她换完药,一如既往的啰嗦嘱咐。
裴心悠点点头,大眼睛瞥着他,“这话你已经说过十一遍了。”
“那还不是为你好?”欧珩斜了她一眼,颇不满意裴心悠善意的提醒。
“行了,欧珩你跟我来书房,我们谈点事。”沈云笙看他一切就诊妥当,打断了他的唠叨,直接把人拉到书房,他确实有事要问他。
“今天怎么回事?”沈云笙倒了杯热茶递给欧珩,随即坐在他对面,抬眼问他默然许久的事。
“我在路上被人跟踪,对方虽然自称小偷,我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折了他一只手,给了句警告就放回去了。”对方既然咬死了不说幕后主使,他就算再强行逼供也无济于事。
“看来是针对心悠的。”沈云笙沉默片刻,书房本就静谧,这使得气氛有些诡异了,随后低低的声音在两人之间响起。“先不要轻举妄动,查出那个人的身份,再做打算。”
“我也是这么想的。”欧珩打了个响指,放下茶杯站起身。“既然是跟踪我,想必是已经摸透了我,我明天会在医院首查一番,这两天特别注意我的都有谁。”
沈云笙点点头,他也有这想法。既然目标是欧珩,就证明对方对他有一定的了解。
“好了,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照顾好我的病人。”欧珩说完,拿起桌上自己的车钥匙,去车库里取车去了。
沈云笙一口喝完杯中的茶,长舒一口气,起身往客厅走去。
一夜的暴风雨过后,清晨的天空被洗涮的湛蓝明朗,空气中充斥着清新的味道,医院的林荫小道时而走过三两个散步病人。
郑如兰推着轮椅上的郑诗雅,正慢悠悠的走在林荫小道下,小道两边的花经过雨水冲刷,在阳光下格外鲜艳。
郑诗雅难得气色不错,看着这一路的风景,嘴角微微上扬。
“诗雅啊,这次可要好好听医生的话,这几天伤口没好之前,可不能随地乱走动,想去哪里跟妈说,妈亲自推你去。”
昨晚的状况郑如兰到现在还历历在目,她坚决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再次发生。
“妈我知道了,医院就这么大点,我还能跑哪去。”郑诗雅淡淡回应,昨天的事犹如记忆碎片,断断续续的记不清楚。
不过阿琨骨折闯进病房的画面,她记忆犹新,并且清楚的记得阿琨的任务失败了。
“你这孩子,妈这么说还不是担心你,就不能让我省点心吗?”郑如兰抬手轻轻点了点郑诗雅的脑袋,语气里颇为无奈。
“好了,不用担心我,我知道自己该做什么。”郑诗雅耐心的拍拍母亲的手,停止了这场对话。
郑如兰正想换个话题,一抬眼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向这边走来,手里还牵着一个小孩子。
还未等她开口,前者已经微笑的跟她挥手打招呼。
“裴夫人,好久不见啊。”
郑如兰微笑的迎过去,礼貌自然的回礼。
“萧太太。”郑如兰口中的萧太太,是城内与裴氏和沈氏都有合作的萧氏企业夫人,这些年倒也时常跟她一起喝茶,不过关系却很一般。
看着萧太太手中牵着的小小孩童,古灵精怪,着实可爱的紧,不禁疑惑询问。
“这个是……”
“哦,这个是我的小孙子,浩浩。”萧太太拉拉孩子的手,脸上布满了慈祥的笑意。
“萧太太真是好福气,有这么可爱的孙子,生活一定很有趣。”郑如兰礼貌笑笑,和萧太太客套着。
她突然想起上次在商场见到的那个孩子了。
“裴夫人也不错,这个是你的女儿吧,前几日听说了身体不好在辽养,一直没机会来探望,现在身体怎么样了?”萧太太倒是没有多大势力,对郑诗雅也是一副慈祥关心的样子。
“好多了,劳烦您挂心。”郑诗雅扬起嘴角笑了笑,客气而礼貌的回答她。
“这就好,我呢还有事,就不打扰你们母女了。”萧太太打完招呼,笑眯眯的拉着浩浩走远了。
看着那一老一少的身影渐渐走远,郑如兰收回视线,心底暗暗叹了口气。
同样是豪门富家的太太,而她们之间的差距,却如此之大。
什么时候,她也能好好享受悠闲生活,不去操心这些杂七杂八的事。
“妈,出来好久了,推我回病房吧,我想休息。”郑诗雅淡淡的声音从轮椅上传来,郑如兰回过神,摸摸郑诗雅的脑袋,点了点头,推着轮椅向住院部走去。
太阳沿着天空的轨迹绕到大半圈,别墅里安安静静的,沈云笙还没有回来。
裴心悠看了半天电脑,眼睛酸涩无比,她揉揉两侧的太阳穴,单着腿蹦到阳台,正好看到天边昏黄的落日。
太阳总是能准时下山了,而她的伤也总是准时复发……
裴心悠长长舒了一口气,她已经很久没有认真看过这样的景象了,不由得心里感慨。
手机铃声就在这样唯美的安静中续续响起,拉回裴心悠望向远方的视线,她看了看手机屏幕上熟悉又厌恶的名字,顿了片刻,滑动接听键。
“什么事。”一想到电话那端的面孔,裴心悠连客气都做不到,眸底淡然,冷漠的音调听不出丝毫情绪。
“作为姐姐,看到最近震动全城的大新闻,当然是来安慰一下你这个做妹妹的了。”电话那端的语调阴阳怪气的,裴心悠一刻也不想跟她耗,直接步入主题。
“假惺惺的话就不用说了,如果是想看我的笑话,那些网络报纸还不够你消遣么?”
从小到大,郑诗雅都如同此刻一样,不论她被郑如兰打骂教训,还是被父亲严厉批评,郑诗雅以都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出现在她面前,无穷无尽的向自己证明,她郑诗雅有多得宠多优秀。
从前如此,现在更如此。
“话可不能这么说。”电话那端轻笑一声,随即切换成一个正经的声调。
“我前几日听说你的脚扭伤了,严重的需要住院呢,住院部的护士们安排了很久,我这个做姐姐的也在这里等了许久,可却迟迟没见你的身影,怎么,害怕面对我?”郑诗雅嚣张的挑衅。
昨天阿琨的跟踪行动失败,恐怕再跟踪就没那么容易了,与其冒险重试,不如直接从裴心悠这里下手。
“你太把自己当回事了。”裴心悠轻轻一笑,眸底却仍是一贯的漠然,“你不说,我都快忘记医院还有你这么个存在,郑诗雅。”
她将“郑”的念的格外的重,郑诗雅一怔,立刻被激的气急败坏。
她这辈子最遗憾的,就是身为裴家的长女,却因为毫不相干的血缘关系,永远只能随母亲姓郑。
而这个“郑”,是她一直以来在那些豪门子女圈中,唯一的尴尬与耻辱。
“裴心悠,你别得意,与其嘲笑我,怎么不好好想想你自己,对于爸爸来说,你更是他的耻辱,是整个裴氏的耻辱,更是裴氏列祖列宗面前的不孝女,这个头衔,可比我丢人多了。”
郑诗雅冷冷的笑,嘲讽的话语透过手机一字不落的落入裴心悠耳中。如锋利的刀深深地扎着她的心头。
裴心悠握着手机的力道不自觉加重,淡漠的眼底压抑着强烈的激动,的确,她被郑诗雅锋利的话深深刺到了。
电话那端还在嚣张的等着她的回应,裴心悠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压抑住颤抖的音调,低低开口。
“既然这样,祝你早日出院。”说完,不等那端回应,裴心悠已经快速掐断了电话,想了想,将手机调成静音,扔在沙发上再也不去看。
“该死,贱人!”郑诗雅看着烟掉的手机屏,怒火中烧,甩手将精致的手机摔到床上。
响起裴心悠刚刚不冷不热的态度,她心底的怒火更是一发不可收拾,目光在病房里扫一圈,突然轮圆了胳膊向桌子上挥去,精心摆放的水果瞬间滚落到地上,溅起各色果汁。
“诗雅,你在做什么?”一道严厉的声音打断郑诗雅的动作,她身体一颤,慌忙转头向声源看去。
病房敞开的大门口,裴政军铁青的脸落入郑诗雅眼底,蓦地,她的心也跟着“咯噔”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