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我心里其实一直很难受。
我想起那几个惨死的孩子,还那那床底下的尸块。我甚至怀疑,陈向东把这些孩子的肉全部炖了吃掉了。
正是圣诞节,地铁上人很多。我独自坐在一个座位上,双眼呆滞地想着这些纷乱的事情。
周围很挤,简亦繁就站在我面前的栏杆边,心疼地看着我。
或许因为我想得太出神了,连旁边有个男的将手伸了过来我都没有发现。他假装在挪位置,却趁着机会把手从我的大腿外侧慢慢抚了上来。
而等我注意到的时候,简亦繁已经快速地冲过来,用力地拨开那个男人的手,又冲上去给了那个男人的脸一拳。
动作快得连我都没有看清楚,而旁边那些乘客就更觉得莫名其妙了。
旁边那个揩我油的男人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凭空就像被人揍了一样,脸上生疼,却没有看到打他的人。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觉得非常蹊跷,想了半天也没能想明白。
又过了一站,周围的人都各自玩着自己的手机去了。旁边那个猥琐的男人偷偷用余光瞟着我的胸,那只咸猪手又悄悄伸了过来。
而这一次,他的手还没有碰到我的腿,就被简亦繁快速地拨开了。紧接着,简亦繁又是一记重拳打在了那男人的脸上,如疾风一样,又快又准。
男人再一次被“空气”揍,吓得赶紧往一边挪了挪,又惊恐地看了我几眼,好像我是洪水猛兽只要一碰就会被冲走一样。
我朝他看了一眼,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更是吓得魂飞魄散落荒而逃。
看他逃离我,我低下头去,偷笑了好久。直到下车以后,我还是笑。
简亦繁气得轻吼:“你还笑!都快被别的男人碰到了。”
看他吃醋生气的样子,我觉得特别可爱,于是故意刺激他:“碰到算什么啊?我还和别的拉过手,还和别的男人亲亲过呢。”
简亦繁一听,气得半死,连眉心都皱成了一个“川”字。他咬着牙问:“是谁?我去手撕了他。”
甜蜜的感觉享受够了,我赶紧告诉他:“是我爸。”
简亦繁:“……”
我去捧他的手,哄他:“别生气啦,不是有你保护我嘛。你看,别人也没有占到便宜。”
简亦繁闷闷地说:“小勉,好想拿根绳子把你拴在我的身上,不让任何人欺负你。”
在这么美好的日子里,被喜欢的男人这样表白,我听得心头荡漾,只想冲上去抱他。而之前那些可怕的事情,自动在我心里隐匿起来,仿佛这一刻,世间已没有什么事情能比简亦繁更重要。
天气很冷,我的脸冻得微微发红。简亦繁看着我,说:“不是说要和我约会吗?”
我点头,答:“是,好想和你约会。”
他却一本正经地说:“那去哪家宾馆比较好?”
我一愣,立即笑起来,答:“那是约炮,不是约会。”
简亦繁也跟着笑,眉眼里满是深情。他说:“哦,对我来说,是一个意思。”
我真没有想到简亦繁是这样的一个人,现在说起这种话竟完全不红脸不心跳。可是,我又爱极了这样的坏坏的他。
圣诞节恰逢周末,我也不用回去上课,便一直和简亦繁这么耗着。
他问我:“我们去一趟商场好不好?”
我抬眸,“去做什么?”
他已经拉着我往外走,边走边说:“听说圣诞节一定要给女朋友送礼物,不然女朋友会哭鼻子。”
我听得好笑,问:“可是谁都看不见你,怎么买?”
他这才想起来自己是“隐身”状态,于是赶紧“上线”。片刻之间,一袭白衣的英俊男人摇身一变,黑马王子从天而降,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一身修身利落的黑色西装套在他的身上,显露出他高挑挺拔的身姿。身形完美,气质不凡,只看一眼,便能让我春心盎然。
而那张脸又生得毫无瑕疵,怎么看怎么养眼。
我紧张地四下张望,发现没有一个人朝我们看,这才安心下来。
我问他:“你为什么每次幻化人形,都是一套黑色的衣服?还有让人看不见的时候,永远只穿白色。”
简亦繁不答反问我:“你觉得哪一套好看?”
我正眯着眼想着两个样子的他,他却又雅痞地靠过来,说:“哦,我知道了。你觉得我不穿最好看。”
“简亦繁!”我低声嗔吼他的名字,一脸哭笑不得的表情。可是内心里却又是欢喜的,仿佛他越“坏”,我越喜欢。
他牵着我的手,笑着往前走。我们去逛外面的商业街,因为圣诞,到处都在做促销活动。
简亦繁问我:“有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礼物?”
我想了一下,说:“想要期末不挂科。”
他又说:“换一个。”
我说:“那就没有了。”
简亦繁勾起嘴角笑,像看透了我的小心思一样,说:“我不会帮你作弊的,你得努力考试,好好学习。”
我苦着一张脸,被他拉着往商场里走。可是我的心里却爱极了这样的感觉,盛大的节日里,热闹的街头,我和喜欢的人一起,逛着琳琅满目的街。
即使不需要买什么,也能让人满心满怀洋溢欢喜。
我挽着简亦繁的胳膊,穿过行人如梭的人群,走马观花地看着那些颜色鲜艳诱人至极的商品。
本以为会这样和他度过一个美妙的圣诞节,可是没逛多久,我又发现——锆银戒指有动静了。
这一次,它收缩得很快,一张一驰,像说话一般,提醒我附近在鬼魂在靠近。
我低下头去看,锆银戒指已经开始发出强烈的光。我知道,这只鬼魂或许是一只厉鬼,又或许积怨极深。
我叹了口气,推了推简亦繁的手臂,说:“繁,你们那儿为什么不能再加强一下安保?鬼魂动不动就能跑出来。”
他略微倾下头,看着我,答:“有大量的人死了之后不想去冥间,会悄悄躲起来。近年来人口越来越多,鬼魂也越来越多,总会有漏网之鱼。”
他正说着,眼神似无意间掠过不远处一样,紧而身体一僵。
而我随着他身体的动作下意识地转头去看,然而,在看到那只鬼魂的第一眼,我就震惊害怕得叫出了声。
那是一只极年幼的鬼童,大约只有三四岁的模样。穿着一条白色蓬蓬裙,手中抱着一个沾满了血迹的洋娃娃。
而真正令人恐惧的是,鬼童的一双眼窝里,没有眼球,只有两个黑漆漆的眼洞,而眼角两边,分别挂着数条殷虹的血迹,汩汩地从那空洞的眼孔里流出来。
看起来,它就像活活被人挖掉了眼珠。
我吓得失声,立即回过头来,将脸埋在简亦繁肩膀上,不敢再去看那只鬼童。
而它,也就一直站在那里,没有靠过来。
“简亦繁”,我吓得全身发抖,“我们走吧?我好害怕。”
简亦繁又看了一眼那女童,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听我这样说,仍是温润地点头说,好。
我们赶紧转身朝前走,上了电梯后又穿过了无数人群,只想远离那个可怕的小鬼。然而,这样做好像一点用也没有。
因为,无论我走到哪里,手上的锆银戒指总在发着银白色的光,并且它的张驰一直就没有停过。
这说明,那只小女童的鬼魂一直在跟着我。
我停下来,又转身去朝那小鬼童看了一眼,仍被它那又深陷空洞的眼窝吓得直颤。而我停下来,它也停下来,不往前走了。
我忍着心里的恐惧,多朝它看了几眼,这才发现这只小鬼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
想了半天,我灵光一现,回想起来,昨天在文清大姐家借宿的时候,曾在那间房里看到过它的照片。
那照片上的它也是穿着漂亮的白色蓬蓬纱裙,天真烂漫,手抱着布娃娃,满脸笑脸。
我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小女孩竟然已经死了,还是以这么惨烈的方式。它看起来就三四岁,正应该躲在父母怀里撒娇的时候,怎么会突然就被夺走了生命呢?
而它一直跟着我,难道是因为我昨夜侵犯它的房间,所以心生怨气?我又想到那床底下一段一段的尸块,心脏顿时紧张地快速抽动。
从我能见到鬼魂以来,见过无数的厉鬼。过早离世的小鬼也有,比如唐宇小鬼。可是像张晓龙这样被人生生分尸、小鬼童这种被人剜掉眼球的,我还是第一次见。
即使有简亦繁在身边,我也忍不住微微打颤。
我知道,那个小鬼童在等着我走过去。它也知道,我能看到它。
我问简亦繁:“它没有了眼珠,为什么还能看到我,知道我在哪里?”
简亦繁告诉我:“人在死了以后,鬼魂会变成最初投胎到世间的样子。投胎里,它能看见能听见,即使被人挖掉眼珠,变成鬼魂以后,也还是能看见能听见。只不过,会保留它的死壮罢了。”
我立即想起张晓龙来,昨天我见到它的时候,它的背后有一大片凝固的血迹,现在想来,意是疑点重重。
我猜测,张晓龙不仅被分了尸,还在活着的时候,被人硬生生地挖掉了肾脏,才会使背后血迹斑斑。
而这个幕后凶手,竟是如此的丧心病狂!以夺人器官为乐,以分人尸来寻求刺激。
可是这样的人,却仍然好好的生存在世界上。一想到这里,我就愤愤咬了咬牙。
简亦繁看到我脸色的变化,靠过来问我:“小勉,你要去帮它吗?”
我站在那里没有动,人来人往里,那只小鬼童也没有动。可是,我的戒指却告诉我,它是一只不那么好对付的小鬼。
然而,我不明白自己的怜悯心从何而来。似乎只要一看到这些可怜的鬼魂,我就想要去帮助它们。
简亦繁伸手抱住我,略有不悦地问:“小勉,不是说要和我约会,要陪着我过节么?”
我伸手去抚他的脸,温柔地哄他:“我们来日方长,可是这几个小孩子,真的太可怜了。”
简亦繁知道阻止不了我,于是把脸送过来索吻。
我踮起脚尖,够上他的唇,热烈地与他唇齿相依。来来往往的女人怀着艳羡的目光看着我,好像拥有这么英俊的男人,是我三生修来的福气。
也是了,三生修得简亦繁,从此笑看风云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