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上午游客入园的时候,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外边的警官已经开始将游客暂时往外疏散。
谭如溪说完那句话,又临时加了一句,说:“请问,你们把园区的人都调开了吗?有危险,有危险啊!”
老熊去扯下了耳机,对讲机里的声音清晰地传出来。
“谭经理,你放心,露天园区里已经没有游客了,连工作人员都离开了。放心,现在就是你的酒店里,客人的安危……”
那个迷彩男听了,继续谈条件:“五百万!我要现钞。”
谭如溪又把他的要求讲给警察听。外头的警笛车声声不绝,无声地在给两个绑匪施加心理上的压力。
可是那个迷彩男像铁了心,又说:“给你们一个小时,就一个小时,没有五百万,这里面的人就都得死!”
那时候,我在人群里,被限制了行动能力,根本没有办法再思考。我只是一直盯着简亦繁,眼睛一直暗示他:快走,快走啊……
而他一直站在电梯那里,并没有离开。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如果此刻他隐身离开,那必然能马上安全。可是如果他真这样做了,会暴露自己的身份,且引得大家误解。
可是我管不了那么多,在这一刻,我只希望他走,不要回来。而他何尝不是这样想的?
几乎是在一分钟之内,我看到简亦繁迈开步子过来,嗓音平静地对那个迷彩男说:“放开他们,我来做人质。拿几个女人还闹事,算什么好汉?”
迷彩男可能是因为第一次见到有人主动要求做人质,还轻微呆愣了一下。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冲着眼镜儿喊:“老熊!去绑了!都不准走。”
于是,简亦繁也被绑了过来,那一刻,我竟无意撞见他眼底的深潭,清澈,明晰,让人心头荡漾。
他站在我的身边,用极小的声音对我说:“不会有事,不要怕。”而那时候,李小凡和方婷都已经吓得腿软,喉咙里一片呜咽。
迷彩男有些暴躁,又冲着谭如溪喊:“跟警察说,我要五百万!要现金!”后者又照办了一次。
这个时候,外面有人用对讲机说:“我愿意跟你谈判,请你不要伤害里面的人。五百万我们已经去银行提取,你不要冲动!”
原来是警局里负责谈判的人。
迷彩男听了,不为所动,反复强调,要五百万现金,不然就让里面的人全部完蛋,还要毁掉整个景区。
谭如溪赶紧用对讲机问警察外面的具体情况。而她马上被告知,因为早上人不算很多,已经全部撤离了。
而谭如溪又问:“那游乐场里的人都撤离了没有?”
外面的警察做了肯定回答。
那个迷彩男忽然转头看了一眼大厅里的挂钟。那上面显示了北京时间、纽约时间、东京时间还有伦敦时间。
正僵持着的时候,我忽然感觉到自己的手腕松了下来。我偷偷往回一看,简亦繁已经帮我解开了绳索,并把它打成了一个活扣。也就是说,那绳子看似还绑了我的手,可是只要轻轻用力,就能轻松挣脱。
眼镜男正在四处巡逻,并没有注意我们的动作。紧接着,简亦繁又用同样的方法松开了李小凡和方婷两人手上的绳索。虽然我们被绑在一起,但全部都成了活结。
然而,简亦繁正想帮谭如溪去解绳子时,却看到谭如溪突然举起手来,用对讲机说:“钱什么时候能准备好!”
她的声音很大,吓了我们一跳。而那两只被绑的手还紧紧握着对讲机,看起来有点滑稽。
迷彩男也被吓了一跳,他紧紧箍着手里那名女子的脖子,用枪抵着他的头,凌厉地朝谭如溪看了一眼。
大家又都没有说话了,气氛很压抑很恐惧。可是,我却忽然注意到简亦繁眸光微闪。
门外的警察也没有声音了。
我知道,这是他们的战术。拖延时间,消耗绑匪的耐心。被绑的那两名收银员小姐承受不住心里的恐惧,低声啜泣起来,她们喉咙哽咽,拼命隐忍。
我的脚边有许多破碎的水晶灯片,一小块一小块,堆在大厅的大理石地面上。
简亦繁伸出脚去,将它们都拨开,给我留了一片干净的地方。然后,他又趁绑匪不注意,去解其他人质手里的绳索,把它们都变成活结。
所有人质背靠背围成一圈,而迷彩男和眼镜男都站在圈外边,他们时不时会回头看一眼。
大约过了漫长的七八分钟,迷彩男终于又冲谭如溪喊:“钱还没有拿来吗?要我先杀一个人吗?谁先死?”
一听到这话,所有被绑着的人都颤抖不已,心里恐惧得就像末日到来而自己将被凌迟处死一样。
迷彩男左手紧箍人质,右手把枪举过来,脸色阴森地说:“是你,是你,还是你?”他那黑漆漆的枪口每指向一个人,被指的人都会赶紧深深地低下头去,生怕自己被他挑选成那个最先死的人。
大家都不敢动作太大,担心自己哪个动作会触动绑匪的神经,刺激他开枪。
外边的谈判警官的声音又从对讲机里传来:“你再等几分钟,五百万不是小数目,但我们一定会送过来!”他在安抚绑匪。
我的心还是跳得很快,很担心因为这次旅行,而再也不回了学校,甚至会失去生命。
简亦繁已经趁着间隙解开了所有人手上的绳索,现在只剩下谭如溪的了。可是简亦繁想了想,却没有再去靠近她,而是开始观察那两个绑匪。
迷彩男手上的枪,而眼镜男没有。后者只有一个工具包里,里面装着一些绳索与钉锤。
迷彩男负责劫持人质,眼镜男老熊负责巡逻。
大约又过了三分钟,简亦繁忽然开始拉动着大家转起了圈来。我们被绑成一个圆形,他原本站在离柜台这边的位置,但是趁两个绑匪没有盯着我们的时候,他带动大家慢慢转动起来,一点一点接近那个迷彩男。
我忽然就明白他想要做什么了。
可是这样太危险,我舍不得他去冒险。如果弄巧成拙,他的人身被枪击中怎么办?
眼镜男在大厅里巡视了一圈,又走回来,看了看所有被绑的人,只觉得有点不对劲。可是哪里不对劲,他又好像没有发觉出来。
在混乱和恐慌里,我忽然听到酒店的楼道里传来极轻微的窸窸窣窣的声音。自从戴上了锆银戒指,我的听力比从前敏锐了许多。我猜测,已经有一些从别的入口进入到了这栋主楼,在慢慢靠近我们。
可是,这些人是绑匪的同伙,还是警察派来援助的人,我并不清楚。
而我知道,我要阻止简亦繁去冒险。不然,若真是绑匪的同伙逼近,那就完全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可是,我还没来得及劝阻他,就看到他忽然给我使了个眼色,电光火石的一秒内,我看到他迅速扔掉手中的绳子,一扬手臂,照着迷彩男的颈子就捅了下去。
忽然被偷袭,迷彩男显得很意外和吃惊。他刚准备愤怒地把枪拿过来指着简亦繁,可是简亦繁却比他更快。几乎是风驰电掣的一秒钟,简亦繁就朝迷彩男扑了过去。
迷彩男的枪口指向了别处,他立即托起枪,又想朝简亦繁举过来。而那个一直被迷彩男紧箍的年轻女子也因为重心惯性重重地被推倒在地上。
被绑的人质都知道自己手上是活结,都在等一个机会就逃跑冲出去。而这个时候,谭如溪竟然吓得大跳起来,声音尖锐,脸色发红。
简亦繁的身高占了优势,他一把夺过迷彩男手中的枪,一把将他反手掌着不让他动弹。那个叫老熊的眼镜男立即冲过来,想帮他的同伙出气。
我的心都冒到了嗓子眼儿,因为简亦繁虽然身高力壮,可是二对一,他明显就不占优势了啊。
这个时候,从楼梯口传来的脚步更大,没几秒钟,忽然有个声音传来:“你们被包围了!不许动,举起手来!”
我这才看到,穿了防弹背心的特警们已经悄悄潜伏了进来。而刚才那些轻微的脚步声,就是他们传来的。
迷彩男还在和简亦繁撕打,而所有被绑的人质均一片混乱。特警已经扑过来,迅速将迷彩男和眼镜男控制住,并缴了迷彩男的枪。
时局已定,快得像电影里的镜头一样。
我惊魂未定,冲过去搂半跪在地上和绑匪纠缠过的简亦繁。他从地上起来,衣裤上沾了无数顶灯的小玻璃渣子,一片脏乱,可是他的脸上却竟然还在笑。
就在这样的环境里,他竟然还在冲着我笑。
那一刻,我只觉得眼睛又都酸涩了。我甚至很想哭出来发泄自己的情绪,可是一如既往,我一滴眼泪也没有。
门外的几个警察也冲了进来,将两个绑匪拷了起来。人质们仓皇逃走,如受惊的虫鱼鸟兽。就连谭如溪,也赶紧抱着对讲机冲出了门去。
我用力地双手环抱住简亦繁的腰身,说:“简亦繁,你吓死我了,我好怕,呜呜,我真的好怕你出事……”
简亦繁伸手轻抚我的头发,他也回报了我的拥抱,将我搂进怀里。
人生苦短,只因经此惊心动魄,才知眼前人,最是珍贵。
有个穿着灰黑色警服的警察跑过来,从他的同事手中接过了绑匪使用的那把枪。
他研究了一番,眼神突变。再仔细查看后,他眉头深蹙,对另外一个人说道:“王队,枪里已经没有子弹了。”
“哦?”那个叫王队的警官扫了一眼那枪,眸光如炬。
可是,负责分辨枪的这位警官又说:“并且——是把高仿玩具枪。不足以伤人。”
玩具枪?这是什么情况?可是那顶水晶吊灯为什么中了枪之后,就被击落得粉碎?
两名绑匪被几名警察拖着往外走,听到这话后,迷彩男得意地笑起来:“哈哈,老子用的玩具枪,你们找这么多人陪老子一起玩,值了,最多拘留老子几天,还能怎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