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日听闻了赫连殿下有一位义弟,似乎还因为江家的误认而闹了不小的矛盾,丞相同孤一说起这件事也是觉得颇为对不住赫连殿下呢。”南宫翎的目光瞥向贴着玉染坐着的云陆。
因为云陆眼盲,又黏玉染黏得紧,也根本不肯听竹良的话,所以到头来玉染只得无奈一笑,将人留在了自己身边。
玉染觉得以云陆的脾性估计是要忍不住这种明摆着推脱不认的言辞,所以她轻轻在桌下拍了拍云陆的手背,转而对南宫翎轻笑道:“依商君所言,夏侯丞相是对江家的所作所为全然不知情了?”
夏侯仪眼神一沉,片刻之后仍是笑道:“并非全然不知。但是出于人情,我得理会江家那位着急非常的二公子;出于公义,江家二公子说他们是在追捕一位杀人凶手,我作为商国丞相必须得帮,也有道理出借搜查令。只是没想到到头来竟是让他闹出了这么大一个误会来,真是实在对不住赫连殿下了。”
“夏侯丞相也说了你是于情于理才帮了江家的,更何况如今一切误会也都解开了,我自然不会耿耿于怀,也希望夏侯丞相可以理解我的护弟心切。”玉染笑得风轻云淡,面上更是一派温文雅致,可偏偏那双凤眸里却是锐光闪烁,仿佛带着一种刺骨的寒意。
“那是自然。既然是我夏侯家叨扰了赫连殿下与慕容殿下,那之后我定当登门拜访,以解心头歉意。”夏侯仪说得恳切。
玉染笑着点头,心中却暗道正好,毕竟在商国她与容袭也就只会停留两月不到的时间,能够将所有事情解决是最好的。
这场不算愉快的晚宴结束得很快,毕竟在几个原本就立场敌对的人之间根本就没有什么舒心话可聊。
在场的每一个人出口的每一句话背后的风起云涌皆是争锋相对的,幸而玉染也不是那种不分场合地要在口头上讨到绝对便宜的人,所以至少众人还是相安无事地散了。
夜里的宫道很空、很凉,玉染四人一路往宫门的方向走去。只不过,玉染的步子却放得格外的慢,而容袭对此不过是无声一笑,并未提醒什么。倒是竹良,只能跟在前面三个人背后慢悠悠地走,真是憋了一肚子火想要发作。
“等一下。”就在此时,一个低沉而压抑的男声在众人的身后响起。
玉染停下了脚步,一时间静默了下来。因为这个声音她太过的熟悉,所以即便不回头,她也知晓来人究竟是谁。
云陆仔细辨认了一下声音,一把抓紧了玉染的衣袖,似乎神情里有些阴霾之色浮现,他说道:“是那个叶大将军的声音。”
“恩,我知道,没事的。”玉染低声劝慰了一下云陆,接着才转身面向颛顼明。她的目光与颛顼明的交汇在一起,一时间,只见她轻轻一笑道:“不知叶大将军特意过来,是所为何事?”
颛顼明眼底深沉,他冷然地望着玉染,皮笑肉不笑道:“难道不是你特意在等着我来找你吗?”
玉染闻言笑道:“看来你比以前更加通透不少了。”
“哼,天天要想着应付你这种阴险小人,原本就算是看不清,如今也该看得明白了。”颛顼明讽刺道。
“这么一听,我好像真是个很坏很坏人啊,竟然可以让叶大将军有痛恨至此,日也不能安眠。”玉染淡然笑道。
颛顼明眉头一皱,冷声道:“你这次来商国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你以为呢?”玉染反问。
“你觉得凭借你和慕容袭如今的所作所为,就可以撼动得了商国的根基吗?”颛顼明问道。
玉染眼底平静,“我与容袭自认为凭借一己之力想要撼动一国无异于是以卵击石,只不过很多事情不能从一面看,或许真正能影响商国内朝的人并非是我与容袭。只不过是我们也同样为了一己私欲,所以情愿一道深陷泥潭罢了。”
“你的意思是说,是我们会毁了商国?”颛顼明冷笑道。
玉染柳眉微动,轻叹一声,道:“你自己是最身陷商国朝局的人了,你难道还没有发现吗?如今的商国内朝,有很多事情不是你以为如何就如何的,而是所有人都以为自己可以如何,结果最后一切却朝着反方向而去,有可能造成的后果我无法帮你们估量。虽然我觉得在商国的王宫里说这些并不恰当,但你的心里也一定是这般认为的吧?”
“说得倒是好像真的在为商国考虑,实际呢,你的心里又是如何想的?”颛顼明直接将话撕破。
玉染闻言,略一静默,接着忽然莞尔一笑,说道:“是啊,我的心里又是如何想得呢?我一直都说自己是个利益至上的人,或许这一次,我也是看到了好处所在吧。”
“以前诚然是我处处不如你,可这并不代表我一直都不如你。”颛顼明沉声道。
“恩,我知道。”玉染很恳切地回应。
两人之间一片死寂,云陆感到这般状况,不禁扯了扯玉染的衣袖道:“阿姐,他和你……这什么情况啊?”
玉染还未开口,倒是颛顼明嘲讽似地笑了一声,说道:“——阿姐?赫连殿下可真是厉害得很,什么人都敢往自己身边揽。说得好听一些他是你早年收下的义弟,实则在场谁不知晓背后真相?”
玉染稍微安静了一会儿,她感觉到了身边云陆的愤怒与焦躁,也感觉到了竹良似乎也想替她出头发火。她顿了顿,终是抬眸说道:“说到什么人都敢往自己的身边揽,这一点——恐怕用到叶大将军的身上也并无不妥吧?”
“你什么意思?”颛顼明眼神一凛。
玉染看似温和地笑了,“叶大将军是想到什么了吗?”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颛顼明直接否认道。
“不懂么……不懂也没有关系。”玉染于此晒然一笑,眼底隐约又朦胧深邃了几分,她静静地注视着颛顼明,带着几分邪气地笑道:“只是我也想请叶大将军记住一点——不是什么人,都可以一辈子活在欺骗之下的。就比如说我曾经欺骗了你,然后你知道了真相又恨上了我是一样的。”
玉染的意有所指让颛顼明的心头仿佛在不经意间漏跳了一拍,他看着玉染的复杂眼神,似乎已经能够感觉到玉染已经知道了些什么了,就比如说——邵语岚还活着,并且现在就在他那里。
“你原来还知道这一点。”颛顼明避而不谈。
玉染叹了口气,轻笑一声,再抬眸时眼底已然平静,她思量了一下,转而道:“二……不,阿灵是还在你那里吗?”
“是或不是对你来说又有什么区别?你现在已经又有了一个好义弟了,应该也没有资格在提起她吧?”颛顼明冷哼道。
玉染眼帘轻垂,笑道:“说得也是,我不应该问,是我逾越了。”
玉染话音一落,气氛便是沉了不少。
终是容袭出来笑着说道:“如若叶大将军别无他事,那我和阿染便先回去了。”
不等颛顼明回应,容袭便一把拉住玉染的手,将人给硬是转过了身。而云陆因为一直抓着玉染的一角,所以也险些被扯得摔倒,他嘴里骂咧了两句,但顾及到当下的情境确实压抑不妥,所以便还是只能乖乖地跟着离去。
一时间,冰冷萧瑟的宫道里便只剩下了颛顼明一人。他站在昏暗的灯火下,闪烁不定的灯火映照着他俊美非凡的脸庞,在夜色地笼罩下,他的神情愈发地凝重肃穆起来,而垂在身边的手也是逐渐握紧,手背上更是青筋四起。
“颛顼染!”你凭什么,你凭什么能够以这么平静的心态来面对我?你为什么事到如今还能这么冷静?难道说你这个人——当真是没有心的吗?
回府邸的路上,马车里,坐着玉染、容袭和云陆三人,而竹良因为受不了里头的诡异氛围,所以便主动去外面帮着一起驾马车。
“阿染是确定了吗?”容袭这话问得没头没尾,也就只有玉染能够飞快地反应过来了。
玉染垂着眼帘,纤长的睫毛轻扇,在她的眼下印出了一丝阴翳。她默了默,道:“应当是了。”
“可栾太河说她走在叶明轩的身边时……是很高兴的模样。”容袭说道。
“对啊,很高兴……”玉染笑着感叹。
“所以阿染才会对叶明轩说那番话吗?”容袭道。
“和叶明轩说那番话是出自我的心意,可我也并不想让她难过。容袭,这可真是好难办的一桩事啊。”玉染已经差不多可以猜到邵语岚在失踪期间到底和颛顼明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虽然不能具体猜到每桩事情,可听到栾太河的形容,再加上颛顼明的神情,玉染也已经明白邵语岚怕是在颛顼明的欺骗之下过得还很开心,甚至连颛顼明都可能因为邵语岚而心生动摇了。
这可都是……什么“孽缘”啊?玉染一下子也说不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