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月气喘吁吁的跑进来,反手将门倚上,她脸色通红,连连咳嗽。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我让你带御医回来,御医呢?”梁柔探头向外瞧了瞧。
弄月敲着心口,半天也没喘过气,紧忙说:“不好了小殿下,女帝……女帝和九都司的官大人正朝着芮阳殿的方向过来,已经到九曲阁了。”
“什么?姑姑来了?”梁柔‘唰’的站起来,她不停嘀咕:“姑姑怎么会来呢?你是不是看错了?”
“她一定是知道我在这里了。”裘妹吃力的起身,拿起床上的匕首,就往门口走。
“你不能出去!你现在出去了,官姝一定会抓住你,姑姑她不会放过你的。”梁柔转身对弄月说:“你去门外看着,要是姑姑来了就说我还睡着,她就不会进来了。”
裘妹摇头。“殿下太小看她了,她既然能来这里,见不到我,她是不会离开的。殿下没有必要为了我得罪她,我也不想殿下因为我受到任何连累。”
梁柔拦不住裘妹,只能死死抓着她的衣服不松手,忽听殿外的宫女参拜,眼见殿门就要被推开,梁柔瞪大眼睛,直接拔出裘妹手中的匕首,握住她的手摁在自己的脖子前。
“殿下!”
“挟持我!快点啊!听我的,不然你走不出去的。”
“殿下我不能……”
“我不想你死。”梁柔咽了咽嗓子,她望着裘妹。“你说要带我去找舅舅的。”
殿门推开时,梁柔对着裘妹大喊:“你是谁啊?你要干什么?我告诉你,我可是梁国的殿下,你要敢伤了我,我姑姑她不会放过你的。”
无奈之下裘妹不得不握住匕首架上梁柔的脖子,裘妹看着官姝,狠道:“别过来!你要再上前半步,我就杀了她!”
锋利的刀刃贴紧孩子的脖子,梁柔满眼恐惧,摇头望着官姝。
官姝拉着脸,果然没再上前,九都司的侍卫持剑后退,谁也不敢轻举妄动,直到女人进来,她清冷的眸落在裘妹身上,华丽的金黑披衣搭在她肩膀,冷艳又高贵,她就那么站着,都叫人心生敬畏。
裘妹一双恶狠的眼睛盯着她,吼着:“让她们都退下,我告诉你,要是我不能离开这里,你也别指望她能活着!”裘妹边说,将刀尖移向梁柔的喉口。
梁凤衣目中阴冷,是满不在意的漠然,她月眉轻扬,眼里察觉不出分毫的忧虑。
她转身拔出官姝手里的长剑,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锋利的剑已经朝裘妹刺去。
裘妹没想到女人可以无情到丝毫不在惜孩子的性命,怕伤到梁柔,裘妹立刻将她推向一旁,自己挡了那一剑。
她受了重伤,不是梁凤衣的对手,官姝借机生擒了她,交由九都司的侍卫擒押。
梁凤衣随手一掷,长剑稳妥插回官姝的剑鞘中,自始至终,她都未看梁柔一眼。
“姑姑!”见九都司的人要押走裘妹,梁柔紧忙求她。“姑姑不要杀她,不要把她抓进九都司,阿柔求姑姑了,放过她吧。”
她的话语无伦次,眼泪唰唰从眼眶里流淌,凝了两道泪痕在楚楚惹怜的脸上,谁瞧见了都会心疼,但梁凤衣反而说:“放她来取本君的性命?”
“不会的,她一定不会了,阿柔和姑姑保证,她绝对不会了。”梁柔眼巴巴的望着女人,转头对裘妹喊:“你快告诉我姑姑,说你不会再这么做了,你快说啊!”
裘妹固执不开口,梁凤衣也不放她,情急之下,梁柔大哭起来,豆大的泪颗颗打在她的手背上。
“殿下别求她,我就是死了也不会向她这种人低头!”裘妹转眼瞪向女人,字字道:“梁凤衣,你会遭到报应的,你一定会下地狱不得好死!”
官姝皱眉,命侍卫将裘妹拖走,裘妹一直喊着:“梁凤衣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姑姑,不要……”梁柔只好跪下来求她,跪着爬到梁凤衣的脚下,仰头哭着说:“姑姑不要抓走她,求您了姑姑,阿柔求您了。”
梁凤衣俯身,寒冷的眼瞧看她,伸手抚去梁柔脸上的泪,说道:“阿柔,你可知,姑姑厌恶极了你这般可怜兮兮的样子。”
她眼中带着几丝嫌弃,起身走向殿外,迈下殿阶的那刻,听梁柔在身后喊:“那姑姑知不知道,阿柔也不喜欢姑姑这满不在意的样子!比姑姑的厌恶还要多上十倍!百倍!”
梁凤衣眉心一拧,她没有回头。
九都司密牢暗无天日,四处都是铜墙铁壁铸就而成,没有一扇窗子,更寻不出一束光,只有锁链碰撞发出的渗骨声响。
幽暗的烛火,趁着渐忽渐灭的点点微光,将甩起的鞭影映在了墙壁上,随着鞭响,一声声痛苦的哀吟响彻九都司的暗牢。
裘妹披头散发的被绑在铁架上,她垂着头,无力睁眼,满身伤痕累累,已经分不清楚是血是肉。
侍卫手里的荆鞭染成了红色,殷红发紫的血缓缓顺着渗进绳子里。
侍卫握紧鞭子停下手,抬起袖子抹了把脸上的汗,在裘妹前后转了转,生硬问道:“说,是谁指使你刺杀女帝的?”
裘妹垂着头,如同死人般一言不发,已经过去整整一夜了,从她嘴里愣是没问出什么。
她脑袋悬在半空里,听见了侍卫问的话,可头偏偏抬不起来。
侍卫一把抓起她的头发,生拉硬拽撞在铁架上,裘妹痛苦的低吟了声,她的牙被打掉了几颗,嘴里含着的全是血。
都说进了九都司的人就算不死,出来的时候也只会剩下一张皮,更何况裘妹犯下的是刺杀女帝这样不可饶恕的大罪。
“还不说?”侍卫凶神恶煞的眼睛牢牢的盯着她,扬手甩起鞭子,狠狠打在她身上,只要她一晕,就将盐水从她的头到脚泼下,盐水触碰到伤口,如同烈火焚烧一样生不如死。
“左少使。”
见冯佚过来,侍卫放下鞭子,向着面如冰石的女人行礼。
冯佚解下身上的黑衣披风,瞥了眼铁架上人,走到炭火旁,转手将铁烙扔进火盆里。
“说出来会好受一些。”
刚刚被泼了盐水,裘妹的意识渐渐清晰,身上的痛让她难以承受,她慢慢抬起头,面向冯佚那张生冷的脸,她咧开嘴,嘴唇掉了几层皮,有气无力的颤说:“你……你过来,我只告诉你……你一个人。”
量她也不敢再耍什么花招,冯佚靠近她,又近了近。
“噗!”裘妹一口血渍吐在了她脸上,嘴巴里缓缓淌着血,近乎疯狂的大笑。
冯佚面目沉静,扬起的唇角慢慢平息,抬手抹去脸上的污渍,一个拳头打上裘妹的脸,女人的口鼻顿时血流不止。
冯佚右手钳在裘妹的喉咙,冷冷道:“想吐是吗?我就让你吐个够!”
她冷哼一声,松开手,夺过侍卫手里的鞭子,一鞭一鞭打在裘妹身上,直到她皮开肉绽,昏死过去。
冯佚丢下鞭子,端起冰凉的水盆,再次浇醒她,裘妹神经抽动,脸上的血与盐水混为一体缓缓流淌,她突然睁大了眼睛。
她张嘴想说什么,却迟迟喊不出来,裘妹开始挣扎,但是怎么也挣脱不开身上沉重的锁链,她盯着冯佚手中烧红的铁烙,终于喊出了声。“不……不……不要。”
“难得你也有害怕的时候,你不是嘴巴很硬吗,今儿我就瞧瞧是你的嘴巴硬,还是它!”冯佚侧脸瞧了眼还散有火星的红铁,她勾起了唇,将烧的通红的铁烙使劲儿摁在裘妹的身上,任凭裘妹撕心裂肺的叫喊,硬生生从她身上扯下一块皮。
“啊……”
冯佚将沾满破布与血肉的铁扔进炭火里,上前一把扯住她的头发,问道:“谁派你来的?”
裘妹眼睛里流出来的都是血,模糊的视线什么也瞧不清楚,她嘴唇哆嗦,还是一个字也不说。
见她这副模样,冯佚用力一推,裘妹整个脑袋‘砰’的一声撞在铁架上,冯佚扬起的拳头刚要落下,只见女人站在牢门口,于是停了手,退到一旁。
裘妹看不见,但她清楚,是那个人来了。
梁凤衣披着金丝龙凤纱,发髻上的八璨金簪即使在昏暗的地牢里也没有失了光泽,她鼻梁高高挺着,冰冷的目光锁向裘妹。
她美艳的面容下是一颗狠毒无比的心,澈然的眼里暗藏着深邃的阴谋诡计,她说道:“即使你不说,本君也知道,是公子毅派你来的。”
裘妹缓缓抬了头,她咧开嘴巴,讽刺的笑。“你连至亲的性命都可以不顾,梁凤衣,你……你就是个畜牲!”
啪——
冯佚一个巴掌扇了过去,打的她头旋目昏,脑袋翁响。
“只要你肯在两国朝会上指正公子毅密谋燕国,本君就放了你。”梁凤衣倒是饶有耐心。
裘妹对着她嘶吼。“你休想!我死也不会让你得逞!梁凤衣,我裘家满门抄斩,三百冤魂死不瞑目,我裘妹就是做了鬼,也不会放过你!”
裘妹原本是梁国大司马裘荣的庶女,当年渭水一战,裘荣带领一万兵马私自逃回了境内,导致祁君公主被困渭水。
当时战事接连不断,梁王胜公就没有追究这件事,等到梁凤衣坐上王位,先后斩首了渭水逃兵将领两万余人,裘荣也难逃一死,被施车刑。裘家上下满门抄斩,只有裘妹死里逃生到了楚国,被公子毅带回了府邸,做了樊玉的徒弟。
这些年她苟且偷生,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亲手杀了这个女人,因为顾忌公子毅,她迟迟没有动手,直到那天樊玉传信给她,她才报了必死的决心。
“既如此,本君便成全你。”梁凤衣轻浮唇角,接着她又说:“在你做鬼之前,本君要借着你,等一个该来的人。”
她是想要樊玉以身犯险救自己,连累公子毅坐实罪名,想到此,裘妹破口大骂:“梁凤衣你真卑鄙!你这个残忍狠毒的女人,我诅咒你这一生受尽折磨,不得好死!你一定会有报应的梁凤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