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她们三人去学校且不提,到是赵霞这边,看着整理后还算是整洁的屋子,就她一个人在,空间好像显得特别的大,其实也就是二十来平方的屋子,根本不见得有多大,她忍不住拿出那本绿色的离婚证来看看,一人一本,还有张离婚协议书——
她跟林长富是自由恋爱成婚,林长富年轻时长得还不错,他爸又是村里的大队长,瞧着像是挺有条件的人家,可真嫁过去了才晓得这家人估计就没有什么向上的心,不止穷得厉害,搓麻将都是小事儿,问题还赌博,他爸赌,林长富本人也赌,林长富他爸妈是表兄妹成婚,那年头这样子成婚多了去,嫁到林家后一直干活,赵霞如今的境地简直就跟林长富他妈一个样,林长富他爸年轻时就没下过地,就他们家些地,都是林长富他妈种的——
到头来,赵霞也一样,好像真应了那句话,娶个媳妇像阿婆——这句话还真的是特别形象,简直一句话就道尽了她所有的心酸,林校她奶奶如今在家里,虽说是没钱,可一个人到底是自在些。
赵霞怎么也没想象得出来当时林长富那么决,居然还真就签字了,她一气也签字了,望着手里这两件东西,她的手都有点颤抖,一块儿生活这么久,她一时还真没能走出来,一想到林长富那张阴沉坚决的脸,她就难受。
当着两个女儿的面,她还是要开心,不然要叫两女儿跟着不开心。
他怎么就这么的狠心呢,不要她也就罢了,还不要两个女儿!
赵霞看着证婚证,不由得就流了眼泪,又怕眼泪把离婚证上面的字给弄模了,右手又赶紧地抹去眼泪,把离婚证跟协议书往枕头下一塞,她继续整理东西,中午的饭,她也没心情煮,看着家里明明整齐了,心里头还是乱糟糟的难受。
睡在床里一下午,她才睡不住了,本就是爱操心要干活的命儿,睡多了人也难受,感觉全身都软了,晚饭才打起精神用高压锅煮了点锅,幸好家里还有点米,不然她还真不想出去买米,就着豆腐乳就算吃过晚饭。
这边的屋子跟先头租的不一样,卫生间都是独立每屋都有,并不像以前,去个方便还得去后边的公共厕所,确实是方便多了,厨房跟房间连在一起是没办法,她们家如今这情况就别想租个厨房与房间隔开的屋子,她看了看房子又点心生欢喜——
可屋子里只有她一个人,又觉得空落落的厉害,她也不知道要做什么,索性拿着新钥匙出了门,跟女儿到是说得好好要去张玉凤,真到这地步,她又有点犹豫,底楼里的过道摆着桌子,有住户就放在外边吃饭,她就往后边绕道走,心里藏着离婚的事,就怕碰到熟人——
她就怕别人笑话她,她这么一直陪着吃苦,人林长富还要跟她离婚,简直都不敢想听到那话的场景,走得就越来越慢,步子也越迈越没有力气,好像随时都能失了魂般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隔着新城中学,她最大的妹妹就住在新城中学下面新建的楼房里头,这一年,镇上特别的兴旺,楼房真是跟雨后春笋般的冒出来,好像一下子整个镇上的人都有了钱,而且是底气十足,她们住的地方就是新城中上头,跟她最大的妹妹赵琴隔着真不远,赵琴住在那地方都已经一年了,她也没去过她们家。
她向来不怎么去弟妹家,感觉去了都是给人添麻烦,特别是林长富,都叫她在两个弟弟面前都要快抬不起头来,最小的弟妹好像快生了,又得送生母,她摸摸口袋里面的钱,少得可怜。
林长富在的时候她也是这么可怜,林长富没在了,她也是这么的可怜,好像一直就很可怜,谁也没能帮衬她一把,就只知道叫她离婚,离了婚,她拿什么过日子?家里空荡荡,真叫她待不住,林长富再不济,还是能伴着她的人。
可——
她不敢这么想,想到林长富那么狠,她的心就有点冷。
好像最坏也不过是这样子,不对,林长富在的时候,她更可怜!
她握了握拳,像是要给自己勇气似的,都四十出头的人,好像今天才晓得自己有多可怜,想想这些年林长富干的坏事儿,她的眼里也有了点坚决的意思,不是她非要离,是他非要离,——他不是说要看着她们三娘怎么过日子,她嘛也要看着他一个人到底要怎么样过日子!
她这些年,也算是对得起他了!
不管怎么样,他还是两女儿的亲爹。
赵霞这么一想,想法算是真缓过来了,先头对着两女儿,那只是表面看着缓过来,心里头根本没缓,这一缓的,她的脚步也跟着快了许多,走起路来也有了精神头,也知道自己要往哪里走——
张玉凤家离她们还算近,新城中学再下面点有个村,后来变成社区居民点,就只是个居民点,户口性质依旧是农村户口,但是归社区管,住在那里,离城区很近,生活特别的方便,张玉凤家就租在那里。
她家也是租了一间屋,有能力的都想租两间,好歹跟两儿子分开来住,可张玉凤家负担也重,甭看大儿子已经到船上当帮工做渔民去了,可钱也从来没到她的手过,都是他自己用了,她还有个小儿子,还在读初中,儿子要读书,她还是供着儿子读书——
按张玉凤的说法就是看不惯赵霞的做法,两个女儿能干什么事,书读得再多也没有什么用,到头还不是要嫁人,花钱培养的才是傻瓜蛋。
每次赵霞总是要忽略这些话,才能跟张玉凤好好像相处,真到张玉凤家门口,她看着张玉凤在门口水槽那里洗碗,她两个儿子没见着人影,就她一个人在家。
张玉凤租的这楼房,也是新建的小楼房,这个村到处可见新建的楼房,大都上面都贴着“出租”什么的硬牌牌,赵霞也不懂这是什么东西,猜想那大概是允许房东出租房子的东西。
“阿凤,晚饭吃好了,在洗碗?”她走了进去。
张玉凤将碗往水笼下一冲,就把洗洁精给冲走,收拾一下碗筷,就爽朗地笑道,“哪阵风把你给吹来了,不是做生意头都做歪着了,还能来我家?”
她这话就是打趣的,人就是这个性子,就是话听着不太好听。
幸好赵霞都是习惯了她的话,并不生气,“你上回不是讲了去水产公司切鱼头的事,那边厂里还要人吗?我想去切鱼头赚点钞票。”
她这么一说,到让张玉凤微微惊讶地看她,将她从头到脚地打量一遍,“你不跟林长富做生意了?他能同意你到厂里干活?你不是说笑的吧?”
“我跟他离婚了。”赵霞也没想着把这事瞒着张玉凤,都是同村的人,事情早晚有一天会被别人知道,还不如她先说,“昨天刚办的手续,现在我就跟两女儿一块儿生活,他个良心都是让狗吃掉的,两女儿都是给我的,他一个也不要。”
张玉凤还在震惊中,她丈夫活着的时候也没给她多少福享,临死的时候还得了恶病,还让她背了点债务,那是从来没想过要埋怨死去的丈夫,更别提丈夫活着的时候到处赌博欠债,想着两个儿子,她是离婚的念头都没有起来过!
“你傻了呀?”她乍呼道,声音立马提高好两个音阶,“你咋就昏头了,怎么能离婚,他要去潇洒了,你到是带两女儿?你脑袋有毛病吗?不会把女儿丢给他去?”
“我不离,能咋办?”赵霞坐在那里,面对张玉凤激动的态度,叹了口气,“女儿跟着他,还能有什么活路,我不离,他都能撕了我,我还能怎么办?”
张玉凤也晓得林长富那脾气,也跟着坐在赵霞身边,“他就那个脾气,你就不会躲着点,这离了,你以后要怎么办,没在男人在家里像什么样?”
“我这不才找你问问你那边干活的厂里还要小工不?”赵霞又叹口气,“我本来不就想做生意,半夜三更都得起来,以后是跟着他一块儿,现在不想去,还不如去厂里当个小工,多劳多得,我能挣多少是多少,至少不用三更半夜起来了。”
张玉凤是个热心人,一听这个就一拍手,“你别操心这个,厂里肯定要小工,明天我就给你去问问看,你就等我的消息就是了。”
第二天,张玉凤告诉赵霞厂里还要人,不过得交一百块钱的保证金,厂里发干活的制服,切鱼头的刀得自己准备。
一百块钱的保证金,还是张玉凤给凑了五十块钱,她的钱也是硬挤出来的,这个月干的活工资还没发呢,也是指着工资救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