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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校活生生地给吓了一跳,震惊地看着洪婷婷,“你说、你说什么!”

她失态的声音都拔尖了几分,传入她自己的耳朵里,都叫她觉得不可思议,眼角的余光瞄见教室里同学投过来的惊讶视线,她左手下意识地抹抹自己的脸,试图将满脸的震惊都抹开——

“你干吗这么惊讶?”洪婷婷瞪她,“声音这么重,都把我惊着了。”

对于这样的话叫林校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明明她才是受惊的那个人,她深呼吸一下,试图让自己保持几分淡定,瘪瘪嘴唇,“一下子冲击太大了。”

“可把我吓着了,”洪婷婷双手摸摸脸,不止脸白,手也白,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真是不害臊呀,居然对我、对我……”

林校想回她一句,这是正常的事,年轻人血气方刚,被个女生天天坐在腿上,身体要是没冲动才是怪事的呀,——话到嘴边,她觉得自己也不能表现出跟个老司机一样说这种理所当然的话,“你喜欢他?”

洪婷婷连忙摆手,露出被误会的表情,“我才没有呢。”

林校能说什么?

她能说什么呢,别人的事,与她有何干系,她也不会去评论洪婷婷的行为,人家喜欢就好,王抗抗似乎也乐在其中,他们两个人高兴就好,她嘛,再不会跟以前一样去洪婷婷了——

至于以前,那就是上辈子的事了。

洪婷婷转校过来,让她彻底把初三时所经历过的事都记起来了,王抗抗跟洪婷婷天天课间都腻歪在一块儿,洪婷婷喜欢的是别人,恰恰是六班的,六班也是经过拆分再插/入的班级,那个人住洪婷婷叔叔家隔壁,每天上学放学都不可避免地碰到,长得跟吴奇隆似的,得了洪婷婷的欢喜。

想当初,林校这个人吧,总以为把自己的小本性掩饰的很好,在要好的同学之间还想充义气,还正气凛然地跟洪婷婷说这种行为是不对的,既然喜欢那个男同学,就不要跟王抗抗这样了——

没想到她这么一劝,到成了她喜欢王抗抗了,而见不得洪婷婷跟王抗抗这么亲密。

这便是年少时所经历的操蛋事,林校想起来就嘴角忍不住想要抽抽,对于洪婷婷坚决表示不喜欢王抗抗的话,她只是点点头,表示她自己了。

“你怎么不问问我喜欢谁呀?”

洪婷婷意外地看着她。

“你的私事呀,”林校回答的理所当然,而且露出一副“你神经”的表情,“你喜欢谁是你自己的私事呀,我为什么要问呀?”

热心人是要不得的,自以为义气第一也要不得的。

洪婷婷面上一滞,漂亮的脸蛋蒙上一层淡淡的阴郁,极浅,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也是,你说的也对——”

好像接受了林校的说法。

要身体还是年少时的灵魂,讲真的,林校早就说跟上辈子一样的话了,如今年纪一大把的她才不会有这种负担,别人喜欢谁,爱跟谁腻歪,与她又有什么干系,她要朝着自己的既定目标走。

“初二的那个人是王抗抗的表弟,你知道吗?”

洪婷婷突然又神秘兮兮地跟林校说。

“哪个人?”林校的脑神经有一点短路,一时真没想起来她说的是谁,“初二的哪个人是他表弟?”

不过她的反应,叫洪婷婷双手捂嘴的笑起来,她做这个动作时显得特别的好看,叫路过的男生都不由自主地将视线投向她,她反而是笑弯了眉,将林校的反应当作是不想叫人知道秘密,贴近林校,凑到她耳边,“我知道的,我不会说出去的,你的私事呀。”

这样的话,听得林校更是一头雾水,待得上课铃响回到座位时,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呃,是那事呀,她曾经暗恋过低她们一年级的那个男生的事,如今是少女心全无的她真是没能立刻就反应过来别人的话了——

其实呢,说说又有什么关系呢,她无所谓的。

暗恋是件挺操蛋的事呢,浪费精力,还浪费情绪。

这节是英语课,英语老师姓蒋,个子高挑,并没有因为教英语而显得时髦些,一身蓝色的运动服,再穿着旅游鞋,还戴副度数极深的眼镜,最爱讲的话就是“对牛弹琴”,或者是“你们的英语真是充满了XX的地方味”。

英语这门课,林校听得格外用力。

当然,也没有发现王抗抗在课上有点心不在蔫,不时地回过头来,就算她不用功时,也没那个心情去留心王抗抗的表情,管他开不开小差,有没有专心听课,她为什么不好好珍惜自己的时间呢,浪费就是最大号的敌人。

放学了,同学们一窝蜂地冲出教室。

张明丽将桌上的书随便那么一整理就算完事,也回过头来看还在书上写些什么东西的林校,洁白的牙齿咬着唇瓣,面上有一丝难以察觉的纠结——

看到洪婷婷又走向林校,她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大声叫道,“林校,我今天能去你家吃饭吗,我家里人今天都不在——”

林校冷不防地被一叫,差点惊了魂,好算她两辈子加起来的年龄都能当张明丽的奶奶了,很快地恢复如常,心里在想着家里能不能多个人吃饭——依她的性子,并不太喜欢带同学回家。

“我家没有什么菜。”她先声明。

张明丽看向洪婷婷,笑得很欢快,“有没有什么菜有什么要紧。”

“你们真好呀,”洪婷婷落落大方地露出羡慕的表情,看看张明丽,又看看林校,见林校出来,她赶紧地就挽住林校的胳膊不放手,“快走呀,我们一起走,算是顺路的吧?”

从路线上看,确实算是顺路,顺一半的路,洪婷婷叔叔家就住在新城小区边上,林校跟洪婷婷都没有自行车,就张明丽一个人有,她一个人也载不了两个人,只好是她推着自行车跟她们俩一块儿走——

“端午快到了,阿校有没有买新衣服?”张明丽走在林校的右边,走着走着,她朝洪婷婷那边飞快地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我妈带我做了一套衣服呢。”

端午节,不止吃粽子,跟玩香袋,对于还没有长大的孩子们来说还有新衣服。

“是裙子,”林校记得这一年赵霞是给她买了衣服的,一套白底红点的短袖跟刚过膝的裙子,裙摆平时都挺服帖,风一吹来就飘开来,跟朵大喇叭花一样飞杨,“我妈给我买了裙子。”

“你们还逢端午节买新衣服呀?”洪婷婷插/入她们之间的话题,嘴角微上扬,惊讶地笑看着她们俩,“新衣服想穿时就买好了,为什么要专门的日子买呀?”

一听这话,张明丽立即地翻了个白眼,悄悄地,并没有当着洪婷婷的面,可她面上的不以为然一点掩饰都没有,“过节,过节,你懂不懂呀?你们单城人难道不过端午节吗?”

“端午节当然要过呀,”洪婷婷似乎一点都没听出来张明丽的“讽刺”,反而天真地笑起来,“要过端午节就过呀,跟买新衣服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呀,你们这里的人真奇怪……”

她轻轻地笑出声来,一点恶意都没有,却让人觉得不舒服。

张明丽听了就不高兴,刚要发作,却让林校给揪了揪袖子,到是没发作出来,撅着个嘴,非常的不高兴,推自行车的力道也小了点,走得步子越来越慢。

新城小区就在学校边上,洪婷婷叔叔家很快就到了。

洪婷婷跟她们俩挥挥手,不知道是不是没在意张明丽不高兴,还是没察觉出来,蹦蹦跳跳的走了——

张明丽看着她的背影好半天,脸都快要皱在一块儿,“你看她跳起来那里一晃一晃的,也不知道害羞,还穿着那种东西呢,全是蕾丝边……”

闻言,林校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前,扁平一片,如果不是平时还会点稍微的胀痛感,她都要怀疑自己一部子就是扁平族了,刚刚进入发育期的两个人着实没能跟洪婷婷一样跳起来能晃荡,估计一辈子也没可能。

正是这年纪的女孩子,想法最最不好猜,林校是上高一才穿了文胸,还有点怕羞,不敢跟赵霞一块儿去买文胸,都不知道要买什么样的合适,就随便路边摊就打发了,直到后来她才知道怎么样买合适的内衣,那会儿胸已经固定,再没有什么成长的空间。

还有吧,班上要是谁穿了文胸,都是大家瞩目的焦点,好像突然间男生跟女生之间有了清楚的界限,成了不可逾越的障碍,——女生们害羞,男生们还好奇,更多的女生有些说不出来的内心忧愁。

林校上辈子也有这样的烦恼,既怕长不开,又怕长得太开叫男同学笑话,她又看看张明丽,两个人相比起来没差多少,一样的扁平一族,在想着是不是等林洁休息天时两姐妹一块儿去买内衣,“我听说那样穿好点,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并不是以劝的口吻,而是以开玩笑的口吻。

劝张明丽嘛,她不会听的。

“我才不要咧,多难为情,”张明丽一脸的不屑,但明显地弓了背,并没有像刚才一样走路挺背挺胸,话讲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又回头看了一下洪婷婷走过的方向,跟做贼似的压低了声音,没有什么底气地问,”真的吗?”

“我听人说的,”林校见她上了自行车,“你干吗去?”

张明丽掉了个方向,嫌弃她太笨的模样,“我当然回家了呀,难道真跟你去你家吃饭呀?”

“去我家吃饭又没事。”林校几乎是立即地猜到张明丽的意图了,但她没说,“就是没菜,饭管饱。”

”你以后少跟洪婷婷一块儿,她这个人我不喜欢。”张明丽这回讲得直白了,跟指天发誓一样,“不是喜欢六班的那个男生嘛,还老坐王抗抗腿上,看得我都不好意思张眼睛。”

早恋的事多得很,像洪婷婷在课间就能男生腿上的事,还是叫人鲜见的,大家之间还都是“纯情”的小女生,突然间有了那么一个人打破这种表面上的“纯情”,叫女生们心里多少有些不屑。

比如张明丽这样子,都看得不好意思。

在她们看来那是成年人的行为,成年人才会那么干,对她们确实是种不小的冲击。

林校站在原地叹口气,天气渐渐地热了,穿校服都有点热,别看运动服都一样,宽松的要命,一点曲线都不露,就是这样的运动服,也能叫能创新的女学生穿出一点点样式来——

把领子死命地往拨,拉链刚好就卡在胸口上面一点,露出锁骨,就是这么穿的,校服上衣就显得后边比较多一点,前面而短一点儿,这么一弄,就跟别的同学不太一样了,有那么一点点的出挑。

换成过去的林校早这么干了,她是惟恐自己人不出挑,跟不上潮流,现在是半点想法都没有,校服正规正矩地穿着,穿了三年,校服刚好合身了,初一时简直就跟穿大人的衣服一个样,还有新发下来的校服,据说是市里统一款,比起以前男生女生没有多大样的校服,这次市里统一的校服好歹是女生前面多了条领带,还是那种运动服啦。

发育期,既想着长大,又随着生理期的到来而恍恍不安,胸疼胸胀的惊吓,心里充满了无数的别扭劲儿,想一步登天,没有那种能力,——林校心里掠过好多念头,脚步都有点慢了,有些搞不清自己重活一回到底是要做什么了。

只读书就好了吗?

她头一回陷入了迷惘。

“林校……”

声音很轻。

轻得跟蚊子的声音差不多。

林校却听得清清楚楚,对面站着的正是好歹没见的顾丹丹,她双手交叠在身前,十根手指头纠缠在一起,好像非常的紧张。

自从上回顾丹丹当着同学的面哭得很委屈之后,林校就算是在学校里远远地看到顾丹丹就会早早地避开,不是她多心,而是顾丹丹那个举动很容易让人觉得她林校是在“骗钱”,人活着,不是清者自清就行的,而是自己清,别人也要觉得你清才算是胜利者。

“找我有事?”她耐着性子问。

顾丹丹脚步往前一步,才迈出步子来,她又往后退了一步。

这动作,叫林校有些吃不准,不由得怀疑自己来,难道是长了一张特别凶相的脸?

有一点她自己不知道,其实她绷着脸,看着是挺凶相。

“你有事就说呀,我得回家吃饭了。”她毫无所觉,不耐烦地催着顾丹丹。

顾丹丹看着她,也就是一瞬,她迅速地收回视线,不敢与她的视线对上,低着头,好像地上有什么黄金等着她去捡似的——

这纯粹是林校心里恶意的想法。

“你能不能、能不能……”顾丹丹终于鼓起了勇气。

却叫她林校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忍不住脱口问道,“你不是来问我要钱的吧?”

话都说不出口的顾丹丹听到这个话,像是找到了主心骨,怯弱的脸,顿时充满了亮色,满含希望地看着林校,“能不能、能不能……”

把林校气坏了。

从去年到现在,都好个月的事了,去年顾丹丹就想要回钱,被她给堵了回去,没想到今年还会来要钱,她能不气嘛,——这钱她不偷也不抢,说好的做作业,她都给做了,如今人家到是来要钱回去!

“能不能什么呀,”林校火大,“当初你们愿意给的,我辛苦挣的,你现在要回去,算什么呀,当我白给你弟做作业呀?你以为我是专门救济别人做作业的?”

“不、不是这样的,”顾丹丹慌乱地试图解释,面对林校,她还有点害怕,脸色微白,“那、那是我、我攒下来的钱,全是我自己的钱……”

她一口气喊出来。

声音比平时都重。

叫林校真是万分羡慕,同样是初中生,人家就能攒个千把块的,她要不是挣了这些钱,还真是连整张的五块钱都拿不出来,人比人,真是没法比,“那怎么样?你是想把我的钱拿回去,再跟你爸妈要笔钱给我?”

顾丹丹闻言就摇头。

“那是怎么样?”林校没了耐心,“我把钱还你,你再也不给我钱?我白给你弟弟做作业一场?你是这个意思?”

顾丹丹立马摇头——

可出乎林校的意料之外,顾丹丹之后又犹豫地点点头。

“你以前不是老给同学帮忙抄作业的?你就当是帮我弟弟的?”

这句话真把林校噎了个半死,到不是自己以前免费给人抄作业的事给翻出来,而是惊讶面前的小女生有这样的想法,也许她听到的是什么天外来客讲的稀奇话,——她忍不住了,“我跟你弟弟有什么关系呀,认都不认识,凭什么我给你弟弟白做作业?”

“我们不是同学吗?”

顾丹丹好像说话比之前有了底气。

“呵,同学!”林校无语了。

实在是懒得跟她再讲话,再讲下去,她估计自己的脑筋要打结了。

可顾丹丹同学并不让她走,那些怯弱并没有消失,还是大着胆子想要拦住她,——细长的双臂张开,“你别走,你别走,把钱还给我好吗?我攒了好久的,攒了好久的……”

她说着就哭了。

这会儿,还有人走过,看着顾丹丹在哭,就看向林校。

林校无视那些目光,只是觉得头疼,以前网文,别人重活后挣钱很容易,怎么到她这里就歪成这样了?好好挣的钱,人家还想着要回去,让她白干一场吗?——得了,她换条路就是了。

不光是换条路,她还跑了起来。

长跑健将的美名,不是吹出来,而是有实力的。

她跑走,让顾丹丹愣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阳光洒在她身上,明明有些热,她却一点都没觉得热,反而觉得冷,——

愣在原地好一会儿,她给缩回了张开的手臂,慢吞吞地走回去,看到站在楼道口的顾景晟,她下意识地将双臂围在胸前,步子更慢了点。

“要到钱了吗?”

顾景晟问她,小小的年纪,偏做大人样,绷着张脸。

“……”顾丹丹摇头。

顾景晟睨她一眼,“真没用。”

顾丹丹低头,没说话。

“明天你去告诉她们班主任。”顾景晟往上走。

顾丹丹低头跟在他的后面,跟个小跟班一样,“这、这样不太、不太好吧?”

“随便你。”顾景晟让她自己选择。

林校根本不知道他们姐弟之间的对话,一路从新城小区跑回了家,那跑得的速度,还把在家门口的赵霞给吓了一跳,还以为她饿坏了——

“怎么了,后面有什么追你吗,跑得这么快?”赵霞就那么无心一说,“还是要体育考试了,在练?”

林校慢慢地缓过气来,倒了杯凉白开先填肚子,没打算跟赵霞解释她今天经历的怪事,反正那些钱她就让林洁开了银行户头,钱都存好了,谁来要钱,她都不会给的,”下星期就去二中考试了,我怕跑不快。”

“噶也是,”赵霞点点头,叮嘱她一句,“饭吃后别跑。”

“他人呢?”林校坐下吃饭,夹了空心菜往嘴里送,才发现平时早就跟大爷似的林长富竟然没在家吃饭,这种不寻常的现象立即引起她高度的关注,“怎么在家吃饭?”

林长富很少不在家吃饭,他这个人一到吃饭的点儿就立即回家,要是回家没看到饭,还会冲赵霞发火,所以人没在,才叫林校紧张。

赵霞并没有跟林校一样紧张,稍稍皱起眉头,“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气性这么大,都几个月了,还不叫人的?”

林校不耐烦跟她扯这个事,最烦赵霞跟她提林长富的事,一提起来她心里总有许多怨气,会忍不住怪起赵霞来,理智上她觉得赵霞也是个可怜人,一辈子被林长富这样的人所折磨,——可更多的是怨言。

“他去哪里了,怎么不回家吃饭?”她再问了一次。

赵霞见她没听话,叹口气,“你这孩子,他毕竟是你爸,还想一辈子不叫他了?”

“我吃饱了。”林校突间没了胃口,放下碗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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