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一番变故，精神力正专心致志集中于妖兽身上的杨过没能察觉，也没有闲暇去察觉。
因为就在梁环等人撤离战斗的瞬间，众矢之的下，杨过面对的压力暴增。
不幸的杨过万万没有预料到自己会再次陷入兽口之下，且还会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
显然这一次，杨过再也没有场外求助的机会，他所能倚靠的就只有他自己，以及刚窥门径，不甚熟悉，渺小到可怜的剑意。
虽然这次场外求助只有一次，且还带时间限制，但依旧给杨过争取到了宝贵之极的喘息时间。
此时此刻一只只妖兽像终于找到了宣泄点，争相向杨过涌来。
每只妖兽锋利的尖爪，不顾一切疯狂狰狞的面容，甚至细微到肌肤上零落的毛发，都在杨过绽开的剑意下一一被捕捉，转化成脑海中最为清晰的画面。
杨过面色苍白而又宁静，撩起轻快的剑花，以一往无前地气势，如暴风雨里摇曳的孤帆，义无反顾地迈入飞泻而来的洪流。
这一刻杨过的身法演绎到极致，这一刻，酒意，剑意，杀意，以绝妙的合拍，混杂在一起。没有杀戮带来的快感，也没有身躯严重透支所携带的声嘶力竭。
在场之外，王启等人看着与先前判若两人的杨过，就是反应再为迟钝也发现了不对劲，很明显杨过进入了一个奇妙的境界，一个众人朝思暮想，可遇不可求的境界。
那便是顿悟。
见多识广的王启此刻也不得不陷入了深深的沉思，若是先前还有所怀疑的话，现在可以百分百的肯定，这位名叫杨过的低阶弟子，已经领悟到了绝大多数玄天弟子梦寐以求的剑意。
想即于此，一滴冷汗悄然从王启额间滑落，同时王启的眼角余光不由瞥向韩熙载所在的方向。
这次貌似真的玩大发了，这是要将玄天宗未来的花朵扼杀于摇篮之中啊。
杨过的爆发并没有持续多久，毕竟人的潜能有限，本就身负重创的身体，再也承受不起杨过如此高剧烈运动所带来的负荷。
面对仅剩的数头妖兽，同时扑来的利爪，杨过甚至连用手臂有效抵抗都来不及作出，就被冰冷的兽爪刺入胸膛之内，伴随着肉体凡胎无法承受的巨响，以及飞溅的鲜血，杨过以无比凄厉的身姿在空中飞速抛过，直至在远处落地，激起大量混着血水的烟尘。
随着杨过身内残余不多的血液，其体内的药香味终于散发空尽。
船面上浑浊而又刺鼻的烟尘味，是杨过在察觉到生命快速流逝的同时也最为清晰的感触，没有常人面对死亡的恐惧，却有一种莫大的悲哀在杨过心底蔓延开来，那是一种眼看流星划落凋零却无能为力还要平静的悲哀。
好多愿想，好多壮志，好多心底深藏的美好画面，过往以来，甜的，苦的，数不清的音容相貌，还未来得及一一梳理，便要随着突兀残酷的现实，以及短暂而匆促的人生一起灰灰湮灭。
那至少在这最后的最后，让我仰望苍穹吧，致敬那遥远的未知的神秘的一切。
原本步步逼进的数位妖兽，竟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因为在它们正前方的那位少年，那位本应奄奄一息，残喘待死的人族少年，正以常兽难以理解的方式，及其艰难，及其缓慢的身姿，坚定地站立在众兽面前。
船顶偶尔经过的清风，不时在众人身旁拂过，激荡起轻微的沙尘以及浓烈的血腥味。
少年苍白如纸却又安详沉定的面庞，与周遭嘈杂的打斗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如漫天星斗般盛开着永恒的静谧，更是山林顶崖上的一棵孤松，风声尽管凄厉，背景尽管苍凉，他却依然傲然独立。
这种源自生命最原始的，远远超越生死的力量，没有时空的界限，没有地域的隔离，更没有种族的障碍，足以让众兽停步仰望，甚至崇拜。
头顶的微风依旧在吹，妖兽眼中因为药香所引起的血色，在杨过莫名的影响下终于如潮水般褪去。
恢复神智的众兽，天性一展无余，且不论船上躺的众多兽尸，船上四处角落散发着的强大气息，都在众位兽兄的敏锐感知之内。
特别是在大船中枢之上的那所大房之内，隐隐约约一股让众兽更为心悸的力量在涌动。
没来得及招呼众多还奋战在一线的兽弟，几位兽大便慌不择路，几个扑腾，噗噗噗的，嗖嗖蹿上了天空，眨眼就没了踪影。
当然也不乏一些机警聪明的小兽，看到老大跑路，也急忙屁颠屁颠地紧紧跟随。
本来还有恃无恐，悍不顾死的妖兽，一回头发现，老大居然都没影了，那还了得，虽然老大不仗义是不对，不过命苦不能怨兽府，点背不能怨兽会，谁让自己是头兽会底层的一只小妖呢。
反应过来的众多小兽，争先逃离这个不善之地，唯恐落人之后。
于是战况一面倒，即使初经战事的新生弟子，此刻不忘在妖兽屁股后面狠补几刀，更有杀得神志不清，脑门充血者，直接飞出船外，追了好几里才咻咻回船，若不是天色灰暗，恐有埋伏，怕是要杀上人家老巢才肯罢休。
很快，船上的兽尸血水，在王启的指挥下，船上一干高阶弟子清理得一干二净。
从一开始妖兽出现，让登船的众位弟子有些措手不及之外，所幸整个战斗过程有惊无险。
在发现全员大致完好的情况下，王启大大松了一口气，若是一不小心门派里的哪位公子爷有个闪失，自己必定被扣下监管不力这口黑锅。
等等，该死，怎么把杨过这小子给忘了。
想即于此，王启不由加快脚步向杨过所在的方向走去。
此刻梁环，刘诏等人正站在几仗开外，见王启走来，脸上都不约而同呈现出了惊疑复杂的神色。
“怎么了....”
王启走近几人身前，嘴里的话刚一说出口，就发现了不对劲。
在杨过周围，让人明显能感觉到一种微妙的磁场，虽然很脆弱，也正以常人可以察觉到的速度在慢慢消散，但依旧让众人敬而远之。
王启心中明白，这就是每个剑修渴望之极也必须得到的剑意。
而且杨过的剑意似乎与以往所见到过的有些不太一样，至于哪里不太一样，王启就没有太多细想，因为接下来，他还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去做。
忍着心中的不适，王启缓缓地靠近杨过近身，看着杨过疮痍满目的身躯，以及与血污混着在一起的破碎衣衫，一股深深的歉意从王启心底涌现。
兄弟，撑住啊，我这就来救你。
“咳咳，兄弟，杨兄弟....，卧槽....”
王启这不说不要紧，一说杨过的眼耳口鼻就开始咕噜咕噜地往外，冒着殷弘的血水。
这下可把王启吓得不轻，在梁环等人诧异的注视下，王启最终还是将颤巍巍的指尖渐渐伸向状况不清的杨过。
“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