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走了,新房里空剩下二人,林悦悦坐在床上松了口气,看着成云寒面无表情的从床上走下去,到那柜子里搬出一床半新不旧的褥子像从前那般铺到地上。
她知道,自己是真的重活了!
林悦悦心中有些雀跃,前世的自己实在是太憋屈,嫁到成家的前几年,她被小姑子婆母当牛做马不说,为着成云寒参加科举,掏空了爹娘所有的钱,最后爹娘为了让他上京赶考,甚至把祖宅都卖了!
可是他呢?
高中探花之后便休了她,凭着好文采,还有那张惊为天人的脸,一时间京城纸贵,那些夫人小姐为了得他的墨宝,豪掷千金,却也买不来几个字!
可怜她的爹娘,在田边搭了瓜棚,吃糠咽菜,下雨天只能盖满是泥水的被子,最终为了帮她讨回公道曝尸街头,而成云寒从始至终都不曾露面。
这就是她爱了一辈子的男人,既然上天都看不过眼她前世的窝囊,让她重来一回,这一次她只求爹娘过得温饱,让前世娘肚子里的弟弟平安诞生……还有,找一个对她好的老实男人,也要体会什么是他们这些读书人嘴里的一生一世一双人……
成云寒收拾好被褥,看了眼还在床上发呆的林悦悦,看来他的小娘子今晚并没有邀他上床的打算,明明刚才还热情似火,似乎现在有些不高兴啊,算了,在地上将就将就吧,毕竟……他的小娘子如今不过十几岁,委实太小了些。
只可惜林悦悦并不知道这些,成云寒天生气质冷清,不喜言辞,林悦悦就觉得成云寒一定厌恶极了她,毕竟,在他眼里,她可是一个为了嫁给他,无所不用其极的坏女人,不然他也不会那么反对她嫁进成家。
她见成云寒进了被窝,于是脱下了自己身上他的衣裳,想起方才侯大的猪爪,忍着恶心又下床来,找了身衣裳去柴房里烧了水来洗澡换衣裳,这才舒舒服服的熄了灯躺在了床上。
成云寒就这么看着林悦悦做完这一套,惊的简直目瞪口呆,她...她怎么能如此镇定的在新婚相公面前做完这些事?却不知,林悦悦是因为上辈子做习惯了,成家本就不大,三间房子,成母一间,成香香一间,成云寒一间,剩下的只有一间柴房兼厨房,一开始,她只是擦擦身子,后来实在受不了,便烧了水在床边洗,每当这时候,成云寒便会默契的转过身去,只可惜林悦悦忘记了,这辈子的成云寒可还没跟她达成这种默契呢。
成云寒一觉失眠到了天亮。
好不容易熬到了东方鱼肚白,便赶紧将被褥收起来,出门看书去了,晨读一向是他的习惯,只是今天格外早了些。
成香香也是一夜没睡,专心听着隔壁的动静,现下听见门开了,赶紧穿上衣服便跟上了成云寒,心里高兴的紧,人家都说新婚夜累的紧,睡到日上三竿都嫌不够,她哥这么早出来是不是证明昨晚...
但当她看见成云寒可笑不出来了,那原本俊美的让人痴迷的脸上竟然有着黑眼圈,难道他一夜没睡?
眼看着成云寒离得远了,成香香来到新房门口,猛地推开了房门,惊的林悦悦从床上坐了起来。
看清来人后,她装作害羞一笑道,“是香香啊,这大清早的有什么事嘛?”
成香香看着林悦悦的笑容,这才反应过来,她真是糊涂了,既然木已成舟,她现在又是做什么,岂不是自乱阵脚?
哼,只要她再好好哄哄林悦悦,把她五十两嫁妆银子哄到了手,到时候再把她撵的远远的!这个蠢货,真是从小到大一如既往的蠢。
“没什么,只是刚才看见云寒哥出去了,我还以为你也起了呢,嫂子,昨晚..累的紧把?”成香香试探的问道。
林悦悦哪里不知道她的意思,干脆用被子将自己的头蒙了起来,闷声闷气道,“你就会取笑我。”
林悦悦不否认,成香香的心简直在滴血,她伸手将她的被子扯下来,见她穿的长裤,看来是没办法看见昨晚的伤口了,于是转而在床上翻找起来,结果在床尾看见了那张洁白的巾帕。
要知道,不管家里多穷,女子新婚第之夜,新婚相公要在巾帕上看到落红,那是必须的!
成香香几乎用抢的拿到了手里,“你..你...娘说了,新婚之夜可是要落红的,这帕子上怎么什么都没有?你是不是成亲之前就跟别人私通了,就像村里的二丫,差点被夫家赶出去,还是昨晚真的有贼人来过了,你别怕,趁现在没人的时候告诉我,我一定会在娘和云寒哥那里帮你说话的!”
林悦悦半是嘲讽的看着她,成香香的嘴脸如此显露,从前她怎么就猪油蒙了心,什么都信她的?
成香香被她看的有些发毛,她就觉得从昨晚到现在林悦悦有些怪怪的,难道她发现了什么?
林悦悦却突然一笑,“香香,我告诉你,你可千万别说!”
就在成香香以为她要说出奸夫时,林悦悦却凑到她耳边道,“其实啊,我和相公,很久之前就睡过了。”
林悦悦说的那么直白,冷不防叫成香香愣在当场,该死的林悦悦,她觉得自己肯定被这死女人耍了,可转头对上她清澈的眼神,林悦悦有些抱歉道,“香香,我不是故意不跟你说的,是..是相公他说不愿意毁了我的名声。”
看着林悦悦真诚的表情,成香香也不知道到底如何了,这么短短的一个早晨,她觉得自己快要疯了,于是对林悦悦道,“快些起来把,娘还等着吃早饭呢。”而后逃也似的离开了新房。
成香香走了,林悦悦也没必要再装下去,趁着没人赶紧将那红毯收了起来,好在乡下屋里都是泥土地,随便找根木棍铲子刮一刮,再扫掉,那血迹就消失不见了,做完这些,林悦悦才慢慢吞吞的往柴房去。
自从之前林悦悦来成家做了一次饭给成母吃了之后,成母一直夸,林悦悦觉得老太太喜欢,便天天来做饭给她吃,用的全是从家里带来的鸡蛋米面,那可是她爹娘自己都舍不得吃,省下来给她吃的!
前几日已经立了秋,今日天气格外凉爽,成母李玉娥坐在自家院子里乘凉,成云寒的二姑妈也扎了个凳子在她旁边嗑瓜子,成香香或许因为刚才的事,不知去了哪里。
见她慢吞吞过来,二姑妈“呸”的吐下一粒瓜子壳道,“我说悦悦啊,你还不走快些,没看见你娘等着吃早饭呢嘛,我告诉你啊,这姑娘嫁了人,就是别人家媳妇了,你可得好好孝顺你娘,要是饿着了你娘啊,我告诉云寒去,让他休了你!“说完自顾自哈哈笑了起来,而她旁边的李玉娥也忍不住抿了嘴角。
显然,她们就是看着林悦悦好欺负,好拿捏,这才敢在新婚第二天就说出这种话来。
若是以前,林悦悦肯定会小心翼翼的赔不是,而后赶紧去做饭,立志当个好媳妇。
只不过现在的林悦悦可不是个好相与的,她朝二姑妈一笑,“二姑妈,这天啊,有些凉了,风啊,也有些大了,你可得保重身体...小心呀,风大闪了舌头。”
林悦悦说完悠哉悠哉进了厨房,门外却传来一阵大笑声,隔壁徐寡付本来是吃了早饭出来转转,没想到却碰上了成家新媳妇骂自家姑姑,不是说林悦悦被成家吃的死死的,让她往东绝不会往西么,没想到嫁过来第一天就开骂,真是有趣!
成二姑妈气的暴跳如雷,看着李玉娥面色铁青,她转而把气撒到徐寡付身上,“你个老臊货,笑什么玩意儿,就知道钩引男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昨晚睡在哪里,你小心点了,惹了姓孙的男人,仔细你的皮。”
“哟,我睡哪管你什么事啊,就你这水桶腰大象腿黑猪腰子脸,人家就是想找你的茬也找不出来啊!”
“你!该死的徐春娇!”成二姑母最讨厌人家说她胖,关键她不仅胖,还天生的丑,徐寡付正戳她痛点上,于是她操起院子的扫把,出门便撵着徐寡付打。
徐寡付身子轻,见她扛着扫帚就出来,丝毫都不带怕的,等她快到跟前一脚给她绊了个狗吃屎,随后哈哈笑着跑回了家。
成二姑哪里追的上,吃了一嘴泥之后,脸直接磕到了徐寡付家门上,大饼脸这么一撞,就显得更扁了,气的她将扫把一扔,破口大骂!
李玉娥大约是觉得新妇过门第一天便这么吵吵闹闹的,丢了她儿子的份,这才开口将成二姑喊了回来。
林悦悦早就在柴房里听见的两人吵架的声音,有人替她治一治成二姑,她求之不得,这个徐寡付上辈子因为婆婆讨厌她,所以她从来没有多说过一句话,其实她知道,徐寡付一身好本事,就说那刺绣,就是到了京城里也是拔尖的存在,哪里看的上村里那些糙汉!
外头成二姑气呼呼的回到院子来,林悦悦刚好将一锅稀饭烧好,成家没有白米白面,只有玉米碴子面兑上些糙米,煮了一大锅,她又从鸡圈里摸出几个蛋来,煮熟之后用手帕包了起来,而后将那一锅粥端上了桌。
李玉娥看着面前的糙米面稀饭,皱起了眉,往常都是林悦悦带来白米面,今天突然换了,还真有些不习惯。
“悦悦啊,今天怎么煮这个,你知道的,你相公以后可是要中进士,当大官的,你就给他吃这个怎么行?”成母惯是个能装的,一面想在媳妇面前要体面,一面又管不住自己好吃的嘴。
成二姑也跟着道,“就是,今天咋吃这个,这是能吃的么,你相公不在家,你就这么苛待婆母?”
林悦悦翻了她一眼,这村里,百善孝为先,她之所以不跟婆婆撕破脸,是怕人家戳她爹娘脊梁骨,可她这个姑姑,名声可是大大的不好,欺软怕硬,就是传出去,人家也不会觉得是她的错。
于是她道,“娘,你知道的,家里可就剩这些玉米碴子还有糙米了,今早这一顿吃了,中午还没得吃呢,等会儿媳妇就去地里挖点野菜去,怎么也不能让婆婆吃不上饭呀!”林悦悦说的情真意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