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天色愈发阴暗,下起了毛毛细雨,越往前走,苏映雪越觉得不对劲,前面那人的身影转入了一条小巷中,她停在了原地,环顾四周,心中疑窦渐生。
不对劲!苏映雪立时改变主意,转身离开这条空巷。
谁知陡然之间,一道人影闪现,苏映雪心中一惊,眼疾手快抽出了缠在腰上的软剑,没想到那个人是有备而来,手中暗光闪过,苏映雪闪躲不及,只觉肩膀一麻,才抽出的软剑如同一条咸鱼一般偏离了原本的方向,在墙上划出了尖锐酸牙的声音,雨势瞬间大了起来,瞬间将苏映雪兜头淋湿,她打了一个冷颤,盯着对方蒙着黑巾的男子,心知自己绝无逃脱可能。
那人冷哼一声,手中也不知道是什么武器,几招就将软剑击落在地,又是一掌将苏映雪击退了几步。
苏映雪摔出了几米远,只觉一阵晕眩袭来,随即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半个时辰之后,沈青锋着雨而来,他眉宇紧蹙,行入巷子口后,雨势越发滂沱,将一切痕迹掩盖洗涤。
沈青锋并未打伞,夜幕笼罩这座城,他的眼睛却比寻常人亮上几分,看外表别人肯定会觉得这是一个胸怀宽广、粗枝大叶的男子,但实则不然,沈青锋虽胸襟宽广,但是却是一个办事很周全的男人,若非如此他也不可能当上武林盟主。
仔细寻觅观察半晌,他低头从草丛中捡起了一根银簪,发簪上毫无赘物,上有祥云纹路,简单朴素,随即脸色倏然一变。
这个发簪,半个时辰之前,他在苏映雪的发间见到过。
苏映雪是被一盆冷水给泼醒的,那水也不知道是从何处打来,散发着一股酸臭霉烂的气味,那味直直钻入她的鼻腔中,差点没把她给熏吐了。
旁边有人阴测测道:“看来一盆馊水还不够,来人,再去打几盆馊水!”
苏映雪睁开了眸子,首先看到的是一个矮小的男子,手中拿着一把阔背环刀,身后跟着几个高壮的黑衣人,而自己正身处于一个破庙之中。
“我昏迷多久了?”苏映雪突然开口问道。
那矮小男子本来想看苏映雪惊恐的表情,谁料对方竟这么泰然,顿时心中不爽,上前两步,狠狠甩了苏映雪一个耳光,冷笑道:“苏小姐,我看你是忘记我是谁了吧?”
苏映雪肤色本来白若雪,那五指掌印鲜红得触目惊心,口腔中也有一股咸甜的味道,她抬起头,勾起一个淡笑:“我向来记不住丑八怪的。”
那男子气急败坏,正想好好惩治惩治眼前这个嘴硬之人,苏映雪却突然又道:“等等……我好像有点印象,你是不是上次那个、那个绑架我的西厥蛮子,叫什么来着,哦,忘记了,就记得你那个同僚叫破风的,方才是他袭击我的吧,你让他来跟我说话,抱歉,对着你这幅尊荣我有点想吐。”
“你、你这——”郑波面容扭曲,气得火冒三丈。
正待出手教训苏映雪之际,有几个披着蓑衣之人从院外走了进来,领头之人露出了面容,正是破风。
破风先是看了苏映雪的脸颊一眼,看了一眼举着手的郑波,开口道:“收拾东西,连夜赶路!”
“这雨势这般大……”郑波一怔,皱起了眉头。
苏映雪却马上反应过来,不动声色的想,难道是沈青锋发现了行踪,追上来了?
破风看了一眼苏映雪,道:“有人跟上来了。”
这次的赶路远没有之前那次来得轻松,她双手双脚被捆绑着,身子横在马上,雨势如注,马蹄飞速向前疾驰,她感觉自己置身于一艘在滔天激浪中旋转的小舟中,随时随地都有可能被落入海中。
上马之前破风发现了她的意图,将她身上暗器首饰等物都取走,但饶是如此,她仍然强撑精神,想记住道路,然而夜色太黑,她又头晕目眩,根本看不清道路,在不断地颠簸翻覆中,她昏迷了过去。
等她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头疼欲裂,腹内翻江倒海,她一睁开双目,就一阵猛吐。
“****你大爷!”站在她身前的郑波被吐了一身,差点没拿起大刀把眼前的人脑袋砍了。
“好了,你先出去换身衣服,叫人来收拾下。”破风道。
郑波满脸阴霾,骂骂咧咧走出门,有人进来将屋子收拾了一下,破风这才上前一步,看着苏映雪:“苏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苏映雪似乎清醒了一些,掀开眼帘,发现天色已经大亮,而自己在一个房间内,看摆设好像是客栈,她看了破风一眼:“赫连冲呢,莫不是他皇帝当腻了,又想让我去当女皇?”
一开口,她才发现自己嗓子黯哑得如同被火燎过一般。
破风脸色微微一变,淡淡道:“陛下远在西厥,并不知此事。”
苏映雪差点吐血,感情自己半道掉沟里了,之前对方是看到自己才起了抓自己的念头。
“那你们抓我作甚,莫非你们想另立贤主,所以才找上了我?”苏映雪挖苦道。
破风眸中闪过一道不耐,然而他忍耐力比郑波却是好多了:“我若是你,就会选择闭上嘴巴,我喜欢百灵鸟婉转奉承之音,但是若是呱躁丧气的乌鸦,我会让人把他舌头剪了。”
苏映雪头疼的厉害,提不起精神跟他唇舌,破风只当她是怕了,继续道:“老实回答我两个问题,不然这一路上有你好受的。”
苏映雪勉强抬起眼皮看他:“我现在就很难受,若是你再不请大夫,我很有可能来不及回答你的问题,就一命呜呼了。”
破风道:“你若乖乖回答我的问题,我自会请大夫。”
苏映雪心道这些西厥人一个两个怎么都这么喜欢问问题,她盯着破风看了半晌,沉默了一下,才从鼻腔里哼出两个字:“问吧。”
“沈沛白在何处?”
苏映雪目光惊疑不定,对方问这个做什么?
对面破风把玩着手中的兵器,苏映雪这才看清他手中武器似枪非枪,似刺非刺,差不多六七尺长,尖头如同三棱军刺,通身乌黑,尖头有凹槽,凹槽暗红,好像是经年积累的暗红血垢。
经过方才一番试探,苏映雪知晓对方绝对不是好说话的人,她沉吟了片刻,道:“我与他分道而行,他此刻应该在回京的路上。”
“说谎。”破风面冷冷盯着苏映雪,手中三棱刺钉入床沿,“听说他爱你入骨,宁可自己被你捅一剑都不愿伤你半分,怎么会与你分道而行?”
苏映雪咳了几声,道:“我们本是一起回京的,三日前他收到了一些信息,就离开了,离开之前还请了沈青锋来护我回京。”
“那他去哪了?”
苏映雪眸光有些哀恸:“不知道,其实自从我刺了他一剑之后,我们的感情都大不如前了,他以前做什么都会告诉我,但是现在他去哪里都不会知会我一声,你说他是不是在外面有了喜欢的女子?”
“……”破风撇开头。
苏映雪又咳了几声,道:“抱歉,你的第二个问题是什么?”
“你们去厉府做什么?”
苏映雪心中一惊,下意识开口道:“原来那日跟踪我们的人是你!”
顷刻间她脑子旋转起来,对方怎么会知道他们混入了厉府,莫非是有人透露的信息?除了怀安之外影卫中还有奸细?
对方知道他们混入了厉府,那会不会知道沈沛白失忆的事情,不,如果知道的话,刚刚就不会是那个反应了,这群人到底想干什么,他们跟安平王不是应该是合作关系吗?难道是他们的关系崩了?
这些念头在苏映雪的脑中盘旋,越想下去就越同乱麻一般,让她头痛欲裂,她勉强压了压心神,抽出了一条思路,回答道:“找解药。”
“什么解药?”
“安平王给皇帝下了一种毒药。”苏映雪顺着思路说下去,“皇帝知晓自己中毒,但是不能将此事透露出去,就派遣我夫君出京办事,实则让他混入安平王身边,一方面是找到解药,另一方面是调查安平王……”
她停顿了片刻,破风追问道:“还有什么?”
“密谋造反!”
说出这些也是经过她一番深思熟虑的,之前沈沛白跟他说过,安平王与西厥暗中密通,若非如此对方不会这般快速就攻下了德牧,而且皇帝中蛊之事虽没有传出去,但好多个月不上朝,是个人也猜到皇帝有问题,当然朝官都认为皇上是病体沉珂,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西厥定会知晓一些消息。
而安平王这般谨慎之人,肯定不会大嘴巴到处跟人说自己把皇帝给毒了,苏映雪就赌对方不知道皇帝中毒这事。
苏映雪不着痕迹地观察着破风的神情,知道自己是赌对了,破风从袖中掏出了一颗药丸,递到苏映雪面前:“服下此药。”
苏映雪:“这是何药?”
“毒药。”破风冷冷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