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为何会在此处。”沈沛白表情不变,看向玲珑的眼神之中却多了几分锐利。
玲珑注意到了,连忙道:“五皇叔带我来的,他方才有事出去了,马上就回来,让沈相等他一等。”
“沈相请坐。”玲珑又道。
沈沛白却仍然站在门口,道:“郡主千金之躯,沈某不敢放肆,怕损了郡主清誉。”
玲珑道:“相爷莫不是要站在门口跟我说话?”
“沈某在隔壁的雅间,若是王爷到了,知会我一声。”沈沛白的后半句是跟身后的怀安说的,言罢他看了一脸震惊的掌柜一眼。
掌柜心中还在震惊原来翎王带来的人,居然是女扮男装的郡主,他吓出了一身冷汗,自己方才直视了郡主的真容,不会回抓进大牢吧。
“掌柜的。”怀安拍了一下掌柜的肩膀,“愣着作甚,还不带大人去空的雅间。”
“哦哦,相爷这边请。”掌柜抹着冷汗道。
玲珑郡主的脸色不太好看,不管不顾喊道:“沈相一定要如此,你明知道、明知道——”
沈沛白打断了她的话:“郡主请慎言。”
玲珑郡主的眸中闪着泪光,一副我见犹怜的姿态,她容貌出众,又通身贵气,楼下眼尖的客人已经注意到这边,看到沈沛白的背影,好奇发生了何事。
沈沛白叹息了一声,再好的涵养也在心中骂了赵延玦一句,他走进房中,叮嘱掌柜和怀安守在门口,为了避嫌没有关门,掌柜尴尬地一会看屋顶一会看地,感觉自己的眼睛和耳朵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恨不得此刻自己是个聋子和瞎子。
等赵延玦回来的时候,掌柜就跟见到亲爹似的迎了上去,赵延玦正茫然着,玲珑郡主从房中跑了出来,双眼通红,脸上都是泪水。
“玲珑,你这是——”翎王扯住追在后面的宫女,“怎么了?”
宫女自然是支支吾吾说不出什么,翎王只好放开她,然后让侍卫护送玲珑回去。
“王爷,我们大人请您进去。”
翎王进屋看到沈沛白临窗而坐,神色如常,他看不出什么,只好走过去,故作无辜道:“本王方才让下人买了两坛酒,二十年的女儿红,沈大人跟我喝几杯?”
沈沛白点头道:“也可。”
赵延玦怔了一怔,不知道沈沛白打得什么主意,他虽爱往相府跑,但是却不敢招惹沈沛白,上回他不过是偷了他一张画,至今还每日去翰林院当值呢,这次不会又想挖什么坑让他跳吧?
“玲珑这丫头是自己偷跑出宫的,本王出门的时候才遇见她,她非要跟我一道逛逛,我怕她乱跑只好就带她过来了。”赵延玦貌似无意的将自己摘了出来。
“嗯。”沈沛白道。
赵延玦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但是沈沛白却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他心中好奇心又犯了:“你方才对玲珑那丫头说了些什么?”
沈沛白睨了他一眼:“什么?”
“你怎么拒绝的她?”赵延玦道,感慨道,“这丫头脾气可不太好。”
沈沛白端起一杯酒,淡淡道:“我跟她说我不能人事。”
“噗——”赵延玦一口就酒喷了出来,差点没喷沈沛白一身,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沈沛白,“你没逗我吧?”
沈沛白点头:“逗你的。”
赵延玦:“……”
他瞪了沈沛白一眼,却奈何不了沈沛白,无数次想,明明以前是最纯良无害的书呆子,为何如今却变成满肚子坏水的丞相。
“我有事求王爷。”沈沛白突然开口道。
几日后,薛太傅从午门行入,恰见沈沛白和户部尚书黄宋仁出宫,黄宋仁脸色一片墨汁,神色难看。
“相爷,黄大人你这是怎么了?”薛太傅上前一步朝着沈沛白行礼,又转头开口问黄尚书。
黄宋仁叹了口气道:“陛下这几日心情不好,薛太傅你进宫是见皇上吗?”
薛太傅道:“过段时间不是恩科考试,我给陛下送拟好的考题。”
黄宋仁点了点头:“相爷,太傅,黄某先走一步了。”
薛太傅点头,正准备跟沈沛白道别,却不料沈沛白叫住了他:“薛太傅留步。”
沈沛白从袖中掏出一个淡青色瓷瓶,递给薛太傅:“本相听说令郎受伤,此乃上好的活血化瘀丸。”
薛太傅脸色一顿,接过:“多谢沈相。”
沈沛白点了点头,转身离去,薛太傅却皱了眉,看着手中的瓷瓶若有所思,昨日翎王赵延玦宴请他去鼓婳楼听戏,那戏说得是江州有一富商强取豪夺,抢了一个定了亲事的女子为妾,那女子为了心爱之人,在出嫁那日用剪刀刺伤了富商,富商震怒,将她活活打死,后女子情郎考上了状元,回到江州任职,为自己心爱之人报仇雪恨。
一开始薛太傅还惊讶为何翎王会邀他听这般****之戏,其后他越听心越惊,赵延玦几次开口都似有暗指,此戏文并非是胡乱编造的,而是与薛齐有关,两年前薛齐出京在临江县带回来一名女子,说是对她一见钟情,要娶她做姨太,谁料到那女子誓死不从,用剪刀自缢在房中,后来似乎有人来打听过女子的下落,此事最终不甚了之,知道此事的下人都已经被他处置了?
薛太傅吓出了一声冷汗,很明显翎王和沈沛白都是冲着薛齐来的,而最近自己儿子惹上的事情只有宴海楼之事……薛太傅心中有所思量,将考题呈交给皇帝之后,他疾步离开了皇宫。
“老爷。”薛夫人从院子里走出来,见薛太傅脸色不好看,关切地问道,“发生何事了?怎么进了一趟宫就这般脸色了,不会是天气炎热中了暑气吧?”
“齐儿呢?”薛太傅问道。
“在屋里躺着呢,今天倒是多吃些东西,可怜见得,那打人的凶徒真该把他打上几十板子,然后关上一辈子!”薛夫人满脸愤然道。
薛太傅沉着脸走进薛齐的庭院,见一小厮鬼鬼祟祟捧着什么东西进了屋子。
“哎呀,少爷这魏将着实凶猛,连胜八局,真是常胜将军啊。”
“那是,这次一定能胜过徐达丘了!”
还未进屋就听里面传来吵杂的声音,薛太傅脸色更加不好,一脚踹开房门。
“爹,你怎么的……爹,别、别砸!别踩——”薛齐尖叫了一声,跳下床,但是为时已晚,那常胜将军已经成了烂泥。
薛太傅更是气不打一出来,一个耳刮子把薛齐打得耳朵嗡嗡响:“你这个纨绔子,你还敢玩蟋蟀?!来人呐,把这个带坏少爷的狗奴才拉出去打死!”
“老爷饶命!老爷饶了小人吧!小人再也不敢了!”小厮胆颤心惊,跪在地上磕头。
“爹,是我让他去找的。”薛齐捂着脸,简直莫名其妙,连忙解释道,“我这不是在屋子里有些无聊嘛。”
“你还敢顶嘴!”薛太傅恨铁不成钢地瞪着他最宠爱的儿子。
薛齐眼中闪过一丝不服气:“我怎么了我,我被人揍了,躺在屋子里无聊找点乐子,这有错吗?!”
薛太傅指着薛齐的鼻子,厉声道:“你不是说头疼眼睛疼全身都疼吗?我看你得请出家法伺候一顿,才会明白自己错在哪!”
薛齐这才发现他老子是真得要家法伺候他,他怕极了自己的父亲,但是无缘无故挨了一耳光后还要家法伺候,他心中不服,突然抬腿跑出了院子,一边跑还一边喊:“娘,快来救我,爹说要打死我!”
薛夫人还没走远,一听自己宝贝儿子的呼救,马上调转回头:“我儿,哎哟,这脸都肿起来了,老爷你这是为什么,他还病着呢,大夫说脑袋不能……”
“闭嘴!”薛太傅气得浑身发颤,腿一软眼一黑,感觉整个天空开始旋转起来。
“老爷,您没事吧!”小厮赶紧扶住他。
薛夫人吓得脸都白了,赶紧跑过来,扶着他进屋坐下,一边帮他顺气一边喂水,好半天薛太傅会缓过气来。
“爹,您好些了吗。”薛齐也差点吓死,此刻也不管薛太傅会不会打自己了,跪在他的面前道,“我以后不玩蟋蟀了,爹您别生气。”
薛太傅吐出一口气,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递给薛齐:“沈相给你的。”
薛齐皱着眉,有些迷茫,不知道为何丞相会给自己一瓶药。
薛太傅又道:“把关押在顺天府大牢的那个人放了,以后不准再找宴海楼的麻烦。”
“爹,为什么!”薛齐不乐意了。
“宴海楼的后台不是翎王就是丞相,你想跟他们对着干?”薛太傅又想打薛齐了,忍住了。
“爹,我都调查过了,宴海楼的老板是姓秦的,是曾经楚家的家奴,以前是龙虎山土匪头子!”薛齐眸中闪过一丝戾气,“丞相大人莫不是要跟叛将罪臣交好?”
“你懂什么,沈相的父亲早些年与楚子冀本就是至交,后因为政见不同才渐不往来,如今一人辞官,另一人被流放,已无政见争执,自然关系融洽。”薛太傅道,“那秦昌为父也见过几次,绝非好惹之辈,出身匪寨,又上战场升到参军,手里杀过的人比你走过的桥还多,你若在胡搅蛮缠下去,小心他破罐子破摔,与你玉石俱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