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红日划过精致的角楼,给高墙内洒下一片晨曦的朝旭,秋阑殿那琉璃瓦檐上的两条金龙闪闪发光,似欲腾空。
秋阑殿不是正殿,而是圣后娘娘的寝宫。
宫殿坐落于一片古苑花林之内,环境清幽。这里佳木葱茏,奇花炳灼,一汪池水环绕,浮萍满地,碧绿而明净。花园小径用鹅卵石铺成黑白梅花图案,像天女的飘带一般轻盈。而此时,墨虚正踩着这条天女飘带匆匆向秋阑走去。
墨虚一番穿花渡柳,抬头忽见雾气氤氲之处层楼高起,这宫殿面面琳宫合抱,迢迢复道萦纡,青松拂檐,玉兰绕砌,格局极其雅致。殿外的露台上左右各有一只丈余赑屃,背驮八尺蛟螭石碑,象征长寿吉祥。
行至殿前玉阶,宫殿的花梨木雕朱漆大门吱哑一声被推开了,迎面走出一位身穿淡蓝色束腰抹胸宫服的宫女。这宫女身姿纤弱,脚步轻尘,娇容不施粉黛,美得清淡可人,腰间粉色流苏随碎步摇曳,倒显几分俏皮。
这宫女立于玉阶之上,朝墨虚招了招手,说:“圣后娘娘召你进殿。”
鎏金凤纹烛台的红烛刚刚熄灭,残烟袅袅。墨虚走到殿中默默跪了下来,正前被五扇紫檀嵌寿字镜心屏风遮挡住了视野。
圣后娘娘刚刚起床,端坐在屏风之后的身影婀娜,四周不时有宫女进进出出地进行服侍。
“昨晚听钦天司的人说,汜雪关的堕虚结界被捅了个大窟窿,想必你们的差事也给办砸了吧。”这声音不如少女银铃般清脆,但听起来娇媚轻柔,给人酥酥麻麻的感觉。
钦天司是掌管天时星历,推算监测的官署机构,帝鸿之内的重要事项和地点都在其监视范围之内,所以像汜雪关这样的重要关隘一有异样变会被其察觉。
“请圣后娘娘宽恕,微臣无能,让那孩子给跑了。”墨虚将如玉的额头叩于松软的地毯上,谢罪说道。
“跑了?三清、摩诃不是都去人了吗,怎么还能让一个小毛孩给跑了?”圣后娘娘温怒说道。
“娘娘息怒,那妇人和孩子本已走投无路,谁知半路杀出个天玄烈。最后血霓裳引动天劫自fen,玄天烈趁乱把那孩子救走了。”莫虚再一次口头谢罪。
“天劫......玄天烈......我竟然把玄天烈给忘了。连玄天烈都出手相救,看来,魔焱给的消息是真的了......”殿内芳香四溢,语意悠长,之后便是威严之下的平静。
墨虚闻屏风之后静默不语,思忖又说:“这玄天烈出了关定是往葛天国去了,属下已经派人秘密追捕。”
话音刚落,圣后娘娘却道:“没了血霓裳的小毛孩想必也翻不起大的风浪,咱们帝鸿和葛天之间不是还隔着千里冥魃嘛。这魔焱不是一直想伺机找天玄烈报仇吗,给魔界那边透漏点风声,让这两个人在那里自生自灭吧。”
“借刀杀人,娘娘圣智,微臣这就去安排。”墨虚连连称赞,谄媚之色不言于表。
墨虚起身揖拜,欲意退去,却听屏风之后圣后娘娘又道:“哦,对了,虽然你这差事办的不尽完美,但你们忠心有加,哀家之前所应封赏会着实办里。另外,敕封你为大国师的诏书不日即会昭告天下,你回去后好好准备。”
“谢圣后娘娘恩赏,微臣将竭尽全力为娘娘效力,忠心不二!”墨虚再次叩谢,嘴角流出一丝狡黠的笑意。
......
茂密的崇山峻岭之间,天空传来几声鹰隼怒嘶,天玄烈抬眼望去,只见奇峰之上飘过几道魔气残绕的黑影,这些是魔界斥候掠过的痕迹。
待那残影消失,玄天烈低声说了一句“出来吧”,只见一座形似苍鹰的石岩之后,钻出来一个蓬头垢面的男孩,先前所穿的雪狐银袍早已破烂不堪,很难相信这个男孩就是之前锦衣俊俏的少年血梓梵。
这是他们踏入这片山脉的第三天,连日来的劳途奔波明显使血梓梵看起来颓废不少。
正如圣后娘娘所言,中州帝鸿与北莽葛天之间并不是直接相连,而是隔着一片纵横千里的冥魃山脉。冥,昏暗也。魃,妖魔也。这里不但山险水恶,有凶兽猛禽、洪荒遗种藏于深山密林,更重要的是,这里是魔界势力的实际控制区域,妖魔活动十分猖獗。
不过,冥魃山脉虽然危险重重,但玄天烈必经是踏入渡劫境界的强者,而且久经沙场,战斗经验丰富,想要带着血梓梵平安走出山脉并不是难事。
但另天玄烈疑惑的是,自深入冥魃山脉开始,他们便频繁遭遇魔界斥候。如此大规模的搜索,他还是第一次见,这很难不和自己联系到一起,看来魔界是知道他们闯入这片死亡禁区了。
三天时间,天玄烈连续斩杀了十七个正面遭遇魔界斥候,连给他们报信求援的机会都没留下。虽然自己并没有暴漏目标,但也大大耽误了行程。
再翻一座峰便能出冥魃山脉,到达葛天边境,这趟生死逐速的行程便可告一段落。
就在逃出汜雪关之日,天玄烈变为血梓梵谋划好了出路。葛天国北居蛮荒,与帝鸿素有世仇。肃宗武德年间,姬熙川威逼葛天皇室称臣纳贡,更是将矛盾推向极致,葛天子民对帝鸿势力人人义愤填膺。
所以,只要将血梓梵带进葛天,帝鸿皇室便是有心追杀,其爪牙也会被处处制肘,行动不利,在加上玄天烈的保护,活下来便也不再是一件难事。
玄天烈元力深厚,疾步生风,血梓梵跟了片刻便已气喘吁吁,他但并未流落出半点惰意,而是默默咬牙坚持,而这一切玄天烈都看在了眼里,心中暗自点头赞许。
玄天烈本来就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再加上独守汜雪七年之久,早就丧失了与人沟通的语言能力。而血梓梵刚经突变,伤心未平,自然也无说话的兴趣。
所以,一路上两人除了吃饭喝水的时候搭几句话,再无毫无半点更深入的交流。但这并不影响玄天烈发自内心地对这个羸弱男孩的欣赏,他很坚强,有他父亲当年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