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远看了一眼桌上的化验单，似乎明显感觉到那么一丝不同，将围裙围上，把桌上的食材搬进了厨房。
转身回来，老板还在认真地研究手头那几张纸，林远将手擦了擦，忽然想起阿姨因为生病住院，难道最近病情又发生了恶化不成。
只不过，他不敢问，就算问了，老板也不一定会告诉他，反倒让对方平添尴尬，而且他现在连自己的事都理不清楚，如何还去管别人的闲事呢。
却见这时，小雨突然坐到了老板面前，很自然地拿起那几张纸，自然得让林远来不及阻止她。
“小姑娘，你这是？”老板也是一脸懵逼了，手上的纸怎么好端端就被抢了呢？
“这是你的化验单吗？你得了胃癌？”小雨呆萌的声音响起。
老板听这话，有点苦笑不得，林远立马上前阻止小雨说出更加不礼貌的话来，顺带瞄过一眼化验单。
上面还有阿姨的诊断结果，胃癌晚期，做手术的话，就算医保有报销，对这个普通家庭来说，也是一场大难。
“阿姨得了胃癌，准备做手术了吗？”林远关切地问了几句。
老板将半截烟头搁在醋碟里，他平时都不吸烟，店里连个烟灰缸都没有，但此时却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做手术要花一大笔钱，孩子还在上大学，不能耽误她的学业，因此他和老伴都一致决定不将这件事告诉远在外地读书的宝宝。
做煲仔饭店的这些年，虽说多少有赚一点钱，但累积下来的积蓄却也不多，老伴十年前就被检查出得了胃癌，那时就已经做过手术，术后恢复也还算可以。
一个月前她说自己总是莫名其妙胃痛，当时还以为只是普通的消化不良，去医院检查才发现，胃癌居然再度复发，而这次已经步入晚期。
“做不做手术，我和老伴还在商量呢，毕竟做了大概也……”老板的话说到一半，眼睛朦胧了一片，突然哽咽了起来。
林远不知该如何搭话，毕竟胃癌晚期，就算是大罗神仙下凡，估计也无力回天了吧，他理解老板的意思。
做了手术，很大程度也无法根治，又要给家庭带上那么大的开销，有所犹豫是件正常的事情。
只不过，那可是自己的亲人啊，说放弃就能轻易放弃得了吗。
“远哥，胃癌会死人吗？”
小雨在旁边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话，林远差点被气得半死，赶紧捂住她的嘴，将她拉出了店外。
外头风冷，立马吹得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小雨还在旁边呆愣地看着他，似乎不理解林远的行为。
“你，在那种场合不应该这样说话，知道不，阿伯听到会伤心的。”他感觉自己在和一个小学生说话，居然连这种基本的人际沟通都要教。
小雨听他训导也不觉反感，只是继续问道：“胃癌是很严重的病吗？”
“你问这个啊，胃癌在众多癌症里似乎是死亡率和发病率都排前列的，而且阿姨的病已经是晚期，我想可能很难治了吧。”林远估计老板大概心中有数了，只不过暂时还无法接受现实。
小雨沉默了一会，突然说了一句话道：“我打个电话。”
随即拿出手机走到了巷子口，过了两三分钟后回来，林远本以为她有事准备离开了，谁知她接下来的话，让他着实吓了一跳。
“嗯，我叫了医生，他比较忙，可能后天才有空过来，到时候远哥你来我的店里，我们一起去医院看阿姨。”
“你，等等，让我捋一捋。”林远扶额思索了一下，小雨这意思是，她打电话请了个医生给阿姨治病，可是连目前的医学水平都没法根治的病，她的这个医生就有那么厉害。
“你不相信我？”
“你请的那位医生，不会也是超能力者吧？”林远想了一通，也只能得出这样的结论，小雨能认识的人，估计也不会是什么普通的角色。
“这个嘛，到时候就知道了。”小雨故弄玄虚了一番，并不打算向他透露太多的信息。
她不说，林远也不问，反正一切到后天，差不多也就揭晓了。
两人回到店内，方才尴尬的氛围尚未完全消散，老板已将东西收了起来回到厨房。
店里的老旧电视机还在播放冷僻的新闻内容，林远站着看了几秒，说的都是些无关痛痒的事情，什么明星结婚啊，怀孕啊，和谁上酒店啊。
要不就是一些搞笑的民生琐事，例如喝醉酒的乘客向司机索要亲吻，不然就不下车，有人在路上偶遇老鼠和猫咪在玩亲亲啊，之类的东西。
看了半天，一个报道一闪而过，说下个星期日有双子座流星雨来袭，大约20颗小时，城市中的居民视情况也有一定的几率能观测到流星雨。
林远对这些有趣的天文现象虽然不是很热心，但下个星期日是他和月亮姐安排去登山露营的日子，没想到刚巧还遇上了流星雨，真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好运了。
他将电视关上，擦了擦手，进了厨房。
下午这个时候，基本没有客人，不过老板都会将晚饭要煮的食材先整理好，肉该切的切，米该泡的泡，还有一些凉菜也可以事先准备好。
老板正在洗一些豆皮和海带，专注的样子全然不像方才才得知噩耗的人，林远也不知道这个瘦瘦小小的老汉哪里来强大的内心。
“以前我老伴，就喜欢吃这豆皮，每次刷火锅都要点上一盘，还特别喜欢点辣的火锅，吃得大家眼睛直流泪，哈哈。”老板不知为何就讲起了他们的往事。
“阿姨喜欢吃火锅？”林远自然地接过对方的话题。
“是啊，得病之前，每次冬天都要刷好几次火锅，一家人亲戚朋友聚在一起，有的爱吃辣，像我老伴，有的喜欢清淡，像宝宝和我侄子。”老板说着说着，突然就停了。
林远明白他的意思，阿姨得病之后，就再也吃不了辣了，火锅什么，估计也就停了吧。
一份小小的火锅，寄托着一群人的念想，那就不再只是食物本身了，而是人类心灵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