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雅点了点头,快步走到里面。她本来想和普迪说声再见,但是还没等她回过头来,就传来了僵硬的“碰”的一声。
门被紧紧的合上了。
不小的空间里只剩下了风雅一个人。
“……”
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有金属的味道刺激着鼻息。
“调整还需要有二十分钟,你自己愿意休息一下也可以。”过了一两分钟,门对面传来了普迪听起来明显变粗的声音。
风雅吓了一跳的抬起头:“谢谢。”
但是,经过此言,知晓还有时间后,她多少放松了下来。靠在金属面上,想起被嘱咐的事项、想到自己的未来,不由得疲惫的合上眼睛。
去到别的宇宙,别的世界,原本只是她在小说中看到的幻想,但是此时,她却是将要踏入幻想之中。
深深吸气,愈发的有令人难以忍受的金属味道进来,于是风雅咳嗽了几声。
“……啊啊。果然我不擅长这些。”
风雅也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但却觉得心跳加快的感觉,逐渐变成了难耐的紧张,她蹲在了地上,想要平复下自己的心情。
然后,感到有什么东西咯到了自己的身体。
“啊。这本书,忘记扔掉了。……没问题吧?不过衣服都可以穿上,应该是无所谓这些的。”
风雅从自己的淡绿色外套中取出了那本书。
是瓦尔特司各特的《最后的吟游诗人之歌》。
上面夹着的书签,已经泛黄,写着“可儿”的小名。
风雅将书签放到了自己的兜里,就如想要遗忘自己的紧张般的,随手翻开了一页。
上面虽然是印刷的,却也刻意娟秀自然的字体,用仍然尖锐的边缘,凝刻着古代的话语。
【灵魂死了的那个人仍在呼吸
他从来没有对自己说过
“这是我的故乡,我生长的土地”
他到处流浪,周游四方
即使踏回到自己的乡土
他的心也从未温暖他的身体】
有些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
“(如果……)”
哐当。
风雅抬头,想要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是她没有抬头。
永夜般的黑暗、如歌咏般的漩涡、仿佛赞颂着离别的沉默,如潮水般涌来。
光辉被怒斥,风席卷了躯壳。
虽然没有人回答,也没有人发问,但是风雅片刻就明白了。离别的时刻已然来临。
四周什么都没有。
被回旋着的风所吹动,向着幻想之乡驶去,时间的洪流逆向转动,空间的意义被消弭殆尽。
风雅本能的伸出了手,想要抓住什么。
她所抓住的是、通向另外世界的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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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
“风雅、风雅,请回复、风雅、请回复。”
一片寂静。
生命探测器没有传回任何信号,甚至包括死亡的信号也没有。
南岛将通讯装置几乎是扔在了桌子上。她的面容有些扭曲,但最终还是对向另一个通讯装置,皱着眉头说道:“传送试验品本身,从种种迹象表示,应该是成功了。……但是目前为止收不到任何信号。”
“继续观察。”通讯装置另一端的人淡淡的道。
南岛深深吸了口气,最终说道:“是。请您放心。……也请封闭都市内的A组研究员继续解读那段讯息,尤其是关于‘系统’的部分,如果能够解读出来的话……也许我们还有救。”
对方的声音依旧是淡然:“当然。南岛前组长也不要灰心。虽然封闭都市不可能开启,不过,也许我们马上就能研究出解决方法了。”
南岛咬着牙,但还是说道:“是。”
“不论如何,你会作为英雄传颂后世的。”
如果还有后世的话,南岛虽然想这么说,但她最终保持了沉默。
“那么,再见。”
对方挂断了通讯。
“……再见。”
南岛像是用尽全身的力量说出这个词,她瘫坐下来,愣愣看着通讯器片刻后,她用有些摇晃的手开启了一瓶啤酒,倒在看起来就是便宜货的塑料杯子里,白色的泡沫涌起,流到她的手上。
一饮而尽。
“呵。”
然后南岛恢复了她通常挂在脸上的爽朗笑容,只是无论怎样看,都掺杂了一些自嘲的情绪。她再次与人通讯。
“通知与资料融合度在85%以上的人过来,但另外一名融合度在99%的先不要请来,先用95%的,调整参数后再尝试。是的,当然要保持和FY01号试验品的联络,……也许只是暂时出了什么问题。”
挂断了通讯后,南岛看向标明生命迹象的信号点。
不是生的绿色、也不是死的红色,而是没有传回来任何信号的“虚无”之暗。
无法判定生与死的界限。
“(但是,人类本来就无法确切的说出什么是死亡。什么又是活着。)”
南岛摇了摇头,没有继续这样无谓的感慨。
因为,怀抱无意义、微弱的“希望”,当失去希望而绝望时,实在是太过痛苦。与其那样,不如一开始就不抱有任何希望。
原本预计的、成功率最高的一次实验也算是失败了。但是他们不能放弃。
南岛站起身来,走向门外。
虽然她知道,走出的每一步都是向着末日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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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与影交错、凝聚、犹如梦境。
悠远的、从灵魂深处听到的声音。
——或许会遇到记忆错乱和丧失、可能一时人格不能确认自己的身份、精神上会产生错位。
——他从来没有对自己说过“这是我的故乡,我生长的土地”
——光辉被怒斥,风席卷了躯壳。
——风雅、风雅。
记忆的碎片,卷成一团。
只有一言、清晰入耳。
——可儿。我是风雅女神。……对不起,总有一天你能够明白一切的真相。请你活下去,帮助混血儿,这是你对人类命运的责任,也是你自己的命运。
然后,迎来了光的世界。
“唔,头好疼。”
少女睁开眼睛,光进入了视线。抬起头来,一面在心里想着“下次绝对不能趴着睡觉,弄得胳膊僵硬、脑袋也疼”,一面想要回忆起方才的梦境中的内容。
但是,空空如也,明明对“做了一个有些惊险、也有些怀念的梦境”这件事记忆的清楚,但是脑袋里没有其他任何的信息。
就仿佛是胸口开了一个洞一样,空洞的感觉。明明应该想起来的、那是很重要的事情,但是,越是这样想,就越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这不是第一次了,自从她有记忆以来,这样的事情就不断重复。
若从出生开始算,恐怕这个现象已经有十六年多了吧?
“可儿姐姐,怎么了?”
可儿顿时清醒了过来。
她现在正在孤儿院的院生齐儿的房间里,小小一间单人房,是个比能放下床还要略大些的小单间,四壁皆是简单白漆,毫无装饰,不过梳妆台、小柜子一类的普通家具,倒也干净整齐的摆在正对窗户的一角。
抬起头来,有位穿着简单麻布衣服的女孩躺在床上,声音沙哑的询问着,可儿方才正是趴在她的床前。
大约是前个晚上赶写东西太累了,竟是一不小心就趴在齐儿的身边睡着了,看了下挂在墙壁上的、表面的漆掉了大半的挂钟,应该是睡了不到一个小时。
身体的感觉逐渐良好起来,方才的异样被清爽的空气所消化。
“没什么,大概是睡得有些难受。你好点了?”
可儿站起身来,轻轻用手摸着齐儿的头。
不再发烫,反而是汗湿一片,摸上去倒有些凉凉的。
她多少安下心来,说道:“看来是好多了。”
齐儿的面色仍然是一片灰白,不过眼神已经有了健康的光泽,她半是撒娇的靠在可儿的手臂上:“可儿姐姐回来帮我施加了治愈术之后,就觉得不那么难受。而且,姐姐从中心医院那边拿来的药,也是比我从混血儿医院的要好,睡一觉,感觉好多了。”
可儿轻轻拍着她的脸,然后将刚才枕在手臂下的《圣典》放回了书架,方才,本在念故事哄齐儿好受些,齐儿睡着了,自己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趴在上面睡下了。
齐儿在被子里挪了挪,将枕头垫高了些,半是坐了起来,看到可儿放回了书,突然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用还有些虚弱的声音问道,“可儿姐姐在梦话里说,‘时间是无限的’、‘风雅’什么的。……什么意思?是《圣典》里风雅女神的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