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轩接过话头,恳切地对老管家说道:“福伯,辛苦您了。许先生一事,雨儿已经来信对我们说了。我和夫人此次前来别院也正是为了此事。您老安排一下,晚上我请许先生过来喝几杯水酒,以尽地主之谊。”
老管家林福听到老爷的话,眉头皱了皱,不由得疑惑道:“老爷,这许先生究竟是什么人?竟让你和夫人大老远地跑来请他喝酒。”
林轩笑了笑,表情神秘的低声说道:“福伯,现在我可不能告诉您,等要办的事情有了结果,您老自然会明白了。”
老管家林福听了老爷的解释也就不再多问,心疼老爷、夫人赶路辛苦,劝道:“我听老爷的。老爷、夫人要不进房里歇息一下?你们赶了大老远的路,应该也累了吧。”
林轩看了看林雨,说道:“福伯,晚点再说吧。现在去书房,我和夫人还有些事情要问雨儿。”
老管家林福闻言,心知老爷一家多半有些关于许先生的事情要谈,便不再相劝,忙唤来丫鬟将热茶送进书房,随后向老爷、夫人告退,安排晚上宴请的事情去了。
书房里只剩下林家三口,林轩和曾氏分别坐下,林雨则垂手肃立于二人身前,他心中惴惴不安,也不知爹娘是如何考虑的。
林轩端起茶盏,抿了口热茶,沉吟不语。曾氏微笑着向林雨招了招手,柔声唤道:“雨儿,过来。来娘身边坐。”
林雨听到娘亲召唤,偷偷地瞄了父亲一眼,见林轩面色如常,忙不迭地答应一声,搬了张椅子,轻轻地放在娘亲座位旁,侧着身子小心翼翼地坐下,半边屁股搁在椅子边上。
看到儿子一副忐忑不安的模样,曾氏心下暗笑,微微摇了摇头。她美目流转,扫了林轩一眼,轻轻拉过林雨的手,缓缓说道:“雨儿,你的信我和你爹都看过了。关于仙道之事,我们也曾在书中看到过一些记载,对此我和你爹一直以来都半信半疑。你且先把遇到许先生的情形详细地给我们说说。”
听到娘亲吩咐,林雨整了整思绪,昨日发生的一切清晰地浮现在脑海里。接着林雨静下心来,有条不紊地把他在湖边遇到许先生的情景以及许先生快速醒来并不慎导致自己昏迷的诸般异像,从头到尾,绘声绘色地叙诉了一遍。
夫妻二人安静地听着林雨的讲述。林轩一直不动声色,神情专注。曾氏那充满浓浓怜爱的目光始终注视着林雨的脸庞,她的神情也随着林雨的话语而不停地变幻着,时而惊讶、时而激动、时而紧张,如羊脂美玉般修长的纤纤玉指一直紧紧地抓着林雨的手,生怕手指一松,就会失去他一般。
待到林雨讲完,曾氏长舒一口气,手心里已满是汗水。她侧过脸望向夫君,温柔道:“相公,你怎么看?”林轩见爱妻征询自己的意见,缓缓地抚了抚颌下长须,沉吟了一会儿,方开口说道:“听了雨儿这番所见所闻,为夫也是大开眼界,想来仙道之说实非空穴来风,而是确有其事。”
说完这番话,林轩目光一凝,紧紧地盯着林雨,严肃认真地问道:“雨儿,你来信说欲离家随那许先生去修天道,以求得道长生,登天飞仙。你可知修仙实为虚无飘渺之事,我虽不知其详,但亦知其中必千难万险,最终能否得偿所愿亦非人力可强求。”
曾氏听到夫君的话,神色复杂,既期待,又不舍,既自傲,又怜惜,只把一双盈盈美目一眨不眨地盯着爱子,默不作声。
林雨扬起略带稚气的脸庞,迎着父亲的目光,眼神坚定,面色从容,毅然道:“爹爹所言,孩儿明白。孩儿既立志走上这条路,对其中艰险已有预料。唯有坚定本心,尽我所能,纵使历经艰难困苦,最后一无所得,但求无愧于心,无怨无悔。还请爹爹、娘亲准许。”说完,林雨起身对着父母跪下,俯首叩拜。
曾氏听到爱子的铭志之言,看着他那稚嫩的脸庞上表现出来的坚毅神情,一时之间心里五味杂陈,不知是什么滋味。既感慨儿子心智渐渐成熟,志向高远,又担心他前途漫漫,无比困苦,更有一股浓浓的疼惜不舍如针尖刺在心头。痛!如撕心裂肺般的痛在心里,无法言语。曾氏美丽的双眼里不禁迅速地蒙上一层雾气,点点晶莹无声地顺着她美丽面容滚落而下,洒满洁白的衣裙,闪烁出耀眼夺目,璀璨迷人的辉光。
林轩见到爱妻如此伤心,连忙走到她的身畔,搂住她那柔弱的香肩,低下头,心疼地轻声劝慰了几句。待曾氏激动的情绪稍稍平复后,林轩转过头来看着依旧跪伏于地的林雨,想起他那斩钉截铁的话语,心里不由得感慨:哎,儿子长大了,知道自己选择要走的路了。
林轩慢慢走到林雨身前,扶起他轻轻说道:“待我和你娘亲见过许先生,再做定论。你且先送娘亲回房里歇息,我一个人在书房里多呆一会儿。”
林雨点头应下,走到曾氏身侧,扶起她,柔声细语地劝慰着,二人一起出房而去。
许云峰,林家人所称谓的“许先生”。自昨日和林雨共进晚膳后,他就一直足不出户,也不要小厮送药服侍,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厢房里。事先对林雨声称要自行疗伤,切忌受到打扰。
现在他正在厢房里的卧榻上闭目盘坐,面色从容,一动不动,整个人若隐若现仿佛隐没在另一个世界里。他的身体周围隐隐有无数细小的点点光华直直地没入他的身体内部。他好像一个无底洞一样不停地吞噬着周围的日月精华。他的气息宁静悠长,一吸一吐之间似乎隐含天地至理,吸气如金龙吸水,吐气如雷霆滚动,仿若整个天地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时过正午,许云峰悠悠地睁开双眼,眼眸里一丝淡淡的喜色一闪而过,他心中暗暗思量:现在自己的伤势已经好了六七分,最多再有两日就可痊愈了。这次倒也多亏了林雨这小子,否则我昏迷中被山里野兽叼去果腹充饥都有可能,那可真成修仙界的一大笑话了。想到乐处,他不禁“嘿嘿”地笑出了声。
许云峰旋即意识过来,老脸微微一红,喃喃自语:“想我堂堂金丹修为,活了两百余年,在宗门里也是个受人敬重的长老,现在竟受一个凡俗少年恩惠,可叹这命运作弄,机缘巧合啊!咦,机缘巧合?只不知究竟是我的机缘,还是那小子的机缘?哈哈,有趣,日后我倒要仔细地瞧瞧,嘿嘿。”
打定主意,许云峰伸了伸懒腰,而后略一招手,房间里各处忽然间飞出小盘、小旗之类的东西,七七八八的足有十几个之多,也不见他有多余的动作,这些杂七杂八的旗盘竟然眨眼间消失了。
许云峰长身而起,只见他悬在一尺高的半空中,足不点地,颌下长须随着微风轻轻飘拂,恍若天仙临尘,直直地飘到房门口才落地。一伸手拉开房门,金色耀眼的阳光像瀑布般撒落下来,直晃晃地落在许云峰身上。他急忙抬手,遮住双眼,眼睛闭了好半天功夫才慢慢地半睁半闭。许云峰眯着已然有点微微泛红的眼睛,低声骂道:“这贼杀的日头,小心哪天我把你抓下来炼宝。”
院中负责照顾许云峰的小厮看到从昨晚开始紧紧关闭的房门现在终于打开了,快走两步上前对着许云峰行礼道:“许先生,你可出来了,不知伤势如何?可有什么吩咐?”
说话间,这小厮细细地打量了许云峰几眼,看到他微红的双眼,心想:“看这许先生一副没有睡好的样子,估计伤势恢复的不大理想。”
许云峰漫声说道:“伤势恢复的不错,现在可是刚过正午?不知不觉到这时辰了,该用午膳了。”他虽然修道日久,法力高深,有辟谷之能,数十日不吃不喝亦无妨。但他生性随意,喜爱游戏风尘,只要进入凡间俗世就和普通人一样喝酒吃肉,大快朵颐。
小厮闻言不由又偷偷地看了他一眼,心下不免疑惑丛生:“明明熬夜熬的眼都红了,还说恢复的不错。估计是吹牛皮吧!嗯,多半是这样了。管他呢,我又不咸吃萝卜淡操心,由他吹吧。”
“午膳早就备好了,只是没得先生吩咐,小的也不敢擅自打扰,所以一直在厨房里放灶上热着呢,我这就给您端来。”小厮利索地回完话,就转身匆匆地去了。
许云峰看到小厮那古怪的神情模样,也不知为何缘故,心生疑惑,待看到小厮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忙把自己上上下下、前前后后,仔仔细细地打量一遍,没有发现任何异样。他摇了摇头,轻笑一声,低声自语道:“见怪不怪,其怪自败,我又何必做那庸人!”他轻甩衣袖,慢慢悠悠,一步三摇地踱着方步进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