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哀……。”衣熠听到如此惊世骇俗的故事之后,嘴唇嚅嗫半晌,才吐出这两个干巴巴的字眼,希望借此安慰她。
“没关系,我都已经习惯了。”李春柔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我本以为我的孩子也已随着子迪一同离我而去,可不曾想,他竟然还活在世上,若不是女公子,我恐怕至今还被蒙在鼓里。”李春柔说到这儿,又向衣熠投去一抹复杂的眼神,里面既有着欣喜感激,又有着纠结不忿。
衣熠自然能看出李春柔心里的不情愿,但她却装作没看到一般,笑着同李春柔辞别道:“既然肖夫人已与我达成一致意愿,那且回去做些准备吧,待您打探到李大人的筹谋之后,可令人送至红袖招,我在收到消息后,自会让那孩子与您相认。只是肖夫人,我也想要提醒您一句,您万不可仗着您是李大人的爱女,就对她们所说深信不疑,定要在确信消息可靠之后再与我送来,若是您送来的这支消息被我查出疑处,别说是与那个孩子相认了,就是连见,我也绝不会让您有机会与他碰面的。”
李春柔的一双眼睛瞪的大大的,一脸的焦急惶恐:“我知道,我自会对他们小心谨慎,不让他们察觉到我的意图,也会仔细查验我所得的消息,绝不会给你送来假消息的。所以求求你,你不要将他送去别处。”
“若是肖夫人按我所说的做,那我自然不会如此,您大可放心。”衣熠先柔声安抚道,而后她的面色一肃,又变的冷厉起来:“但,倘若这个孩子在我这儿的事被李大人或是肖相爷知道了,您应该知道,我会如何吧?”
“我懂,我懂!”肖夫人又开始紧张了,她抓着衣熠的手,不住地摇头道:“我自会小心隐藏,绝不让任何人知道此事。所以……”
“那就好。”衣熠直接打断了李春柔的话,将自己的手从她的手里抽了出来,笑着同她告别道:“那么肖夫人,您请慢走。”
李春柔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是衣熠却已经背转身去,露在她面前的是叶飞飏那不卑不亢,却很是恭敬的笑颜。
“肖夫人,我们该回去了,若是再晚一些,恐怕肖相爷怕是该心生怀疑了。”叶飞飏冲着李春柔微微躬身,含蓄而又坚决。
“可……”李春柔尚不死心,侧过头去看被叶飞飏挡在身后,悠闲品茶的衣熠。
“夫人。”浮萍此时却突然扯住她的一支袖袍,同劝道:“叶公子说的不错,天色已晚,我们必须马上离开!”
即便李春柔对这里的任何人都抱有戒心,她也唯独不会对浮萍的话有丝毫的怀疑,不止是因为浮萍自小便生在她的跟前,服侍她已有十三年之久,还因为这些年下来,她身边的人来来去去,只有浮萍对她最为忠心,甘愿放弃嫁人的机会陪她待在那个空荡荡的大院儿里。
所以在浮萍也出言阻止她的时候,她很快就放弃了。
“来日方长。”李春柔在心里如此对自己说着,再次扭头看了眼衣熠后,她便随着浮萍走向了自己的软轿。
衣熠看到李春柔离开的背影,向着不远处的叶飞飏暗暗使了个眼色,在收到叶飞飏心照不宣的暗示后,才转回视线,继续悠闲的品茶。
“姑娘,他们都走远了,我们是不是也该打道回府了?”玉瑶陪在衣熠的身旁,看着逐渐远去的车马,微俯下身,在衣熠的耳旁柔声问道。
“不急,我们再等个人。”衣熠笑着摇了摇头,好整以暇的将被风吹到耳畔的发丝拂到耳后,继续看着天边的云卷云舒。
又过了将近半个时辰,归荣亭的平静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程耞怕来人不善,从马车上一跃而下,站到了归荣亭的前方,向下远眺,玉瑶也被来者惊扰,从衣熠的身边疾步走出,立于程耞的身旁一同向下望去。
“来了。”衣熠微微一笑,将举至唇边的茶盏放下,开口向玉瑶吩咐道:“玉瑶,收拾一下,沏壶新茶过来。”
玉瑶扭头,看到自家姑娘那不疾不徐的神态,似乎对来者的身份早已知晓,心下了然。她又对身旁的程耞嘱咐了两句,令他离开后,这才向着衣熠走来,将石桌上的零嘴儿收拾一空,茶壶、茶盏也都洗净后重新摆上来。
不到半刻,叶飞飏风尘仆仆的再次赶来。
“女公子。”叶飞飏向衣熠揖礼道。
“叶公子请坐。”衣熠也不起身,直接示意叶飞飏在她身前就坐。
“是。”叶飞飏不做迟疑,翻袍坐于衣熠的身前,看着衣熠的眼神欲言又止。
衣熠抬眼看了他一眼,微微笑了起来:“叶公子可是有话问我?”
衣熠如此问着,手下的动作却是不停,洗杯,烫茶一气呵成,枣红的紫砂壶衬着她纤长的玉指晶莹剔透,纤细又莹润的皓腕灵活的转动,煞是好看。
随着她行云流水般的动作,一杯清香扑鼻的茶香萦绕在叶飞飏的鼻尖,诱得他深深吸了口这浓烈却不腻人的芳香。
“我,有些疑虑之处,想问询女公子。”叶飞飏在深吸一口气之后,猛然察觉到自己的不雅之态,急忙垂首暗咳,以此掩饰自己适才的失态之处,而后才想到他再次前来的目的为何,便开口问道。
“你是想问,为何我要找来肖夫人吗?”衣熠将一杯泡好的香茗端到叶飞飏的面前,右手微举,示意品尝,而后才笑着开口问道。
“不,我想问的是,为何是她?”叶飞飏端起茶盏,可也仅仅是端起来而已,并没有真的放到唇边品尝之意,“她虽然是李盛博的女儿,但无论在李盛博处还是在肖相处,她的身份都极为敏感,就算姑娘有想利用她的心思,恐怕最后也是无疾而返。”
“我知道她现在的处境极为艰难,可叶公子,你可万万不能小瞧了这位肖夫人啊!”衣熠对叶飞飏不受她好意的动作毫不在乎,自顾自的啜了口香茶,满足地谓叹出声:“嗯,好茶!”
叶飞飏不知衣熠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看她如此不疾不徐,心下也有了些许怀疑,难道肖夫人真的是他们这次破局的关键之处?
“肖夫人确实现在有些不便之处,可叶公子万万不能因此小看了她,她既然能在肖相和李盛博如此小心翼翼的提防之下,还能带着她的大公子过的如此滋润,这本就证明了此女的不简单。说明了她与传闻中的那个柔弱无助的肖夫人并不相同,况且,叶公子也千万不要忘了,她现在最重视、最愧疚的人还在我手里,她不得不为她的那个孩子而做出改变。有心计又有胆气的女子,更何况是一个身为母亲的女子,她只会带给我们,绝不会让我们失望。”衣熠看着被自己举到面前的茶盏,意味深长的娓娓道来,而后又扯出一抹笃定的微笑,一口饮尽她杯中剩余的残茶。
“若真如女公子所说,她还真是枚好棋子,既是李盛博的女儿,于那些外人来说,她就是李盛博与肖相反目的根本原因,对她也都很信服,并不会故意对她升起太多的设防之心。于内,她又是肖相的妻子,只要她肯去骗那些不知情的人,已假情报换取真情报,说不准还真能让她得到李盛博下一步的谋划来。”叶飞飏越想越兴奋,说到最后甚至忍不住手舞足蹈起来。
“不错。”衣熠赞同的点了点头,道:“只要她不要去招惹那些与李盛博真正一条心,被李盛博视为心腹之人的人,只在行施计划的下属官员当中打探的话,既不会引起李盛博过多的怀疑,也说不准从他们之中真能串联出李盛博的那些绸缪。届时,你就可以在肖相面前立功,被他另眼相待,很快便会取得他的信任。”
“只是我担心,肖夫人真的能想到这点吗?若她没有考虑到这个,在打探李盛博计策的同时,被李盛博抓到现行可如何是好?”叶飞飏对李春柔依旧有些忧心忡忡。
“若她真的没有考虑到这点,被李盛博抓住了,那也只能证明她李春柔没有那个能力去做我们的暗线,那我们也只好放弃她了。”衣熠面不改色地说着,在看到叶飞飏凝重的神色时,又安慰了他一句:“不过你放心,就算她被李盛博抓了,对我们也全无坏处。”
“这是为何?”叶飞飏很是不解道。
“因为李盛博绝不敢将此事声张出去。”衣熠眯了眯眼睛,道:“李盛博为自己找的借口,就是因为李春柔,他大肆宣扬李春柔生活的不如意,才给自己找到了个可以公然与肖相反目的借口。将自己摆在一个至高无上的位置。而李春柔窃取他机密的行为,会让他之前为自己铺就的好形象坍塌,他为了自己的声誉,也只能生生忍下这口气,不止会放了李春柔,还会分出不少心思去盯着她,以防她趁自己不注意将自己的计划偷到手,转交给肖相,让肖相翻身。
而李春柔也会出于自己急着见孩子的心理,疯狂地找寻机会去偷,去抢。我相信不过多久,李盛博便会被她闹的疲惫不堪,而这时,你的机会便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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