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今日这般的议事,宫丘河早就能够处理得游刃有余了,无论是穿衣举止,还是神色态度,都很有自己的一套,给人一种沉稳、睿智、威严、而又不失礼数的大家风范。
所谓的门面功夫,大概就指的这样。
叶姨娘投来的那一抹小秋波,宫丘河自然是看在眼里的,心疼固然也是有的,可他却是一个自私的人。
当初叶姨娘爬床的事儿,作为当事人,他自然最是清楚不过,再加上这么些年来,叶姨娘也的确深得他心,还为他诞下了一儿一女,将内院之事,打理得井井有条,若说是别国派来使美人计的探子,他是一百万个不相信。
可偏偏这般胡诌的说辞,还就真的就引起在场不少幕僚生了疑色,这便是一百万个不妙了。
早知如此,他就不该听了叶姨娘那番什么“当儿子的,应该早早参与这类的议事,在一旁好好看看,好好学学,也好让他早些成长为像您这样的男人”的说法,就这般冒然的带着他们娘俩进了会客厅。
然而,事到如今,他还能怎么办,难道要将叶姨娘赶出去不成,那岂不是正好落了她宫小鹊的下怀!可不这么做,他又该如何打消幕僚们的疑虑?
哎,真是麻烦。
宫丘河在这边百转千肠,叶姨娘在那边也是看得真真的。
“这个自私自利的家伙,关键时候,根本就靠不住!”她在心底暗暗咒骂道。
可她亦是知道,眼下,无论她有再多的怨气,再多的委屈,都是万万不能发作胡来的。其一,总不能当着这么多外宾,驳了夫君的颜面不是,这二嘛,适当的示弱,并不代表她从此便输给了宫小鹊,说不定,她还能因此得到更多。
一番思量,叶姨娘面上竟是划过了两道泪痕,一双杏花眼忽闪忽闪着,晶莹剔透的泪珠,无意的沾在了浓密的睫毛上,配上饱满的脸庞,真真是好一番韵味。
“小鹊,你是姨娘看着长大的,姨娘自然知道你是一个心善姑娘,也是一个聪慧的姑娘,是断不会恶意揣测,或者恶言相向的,只是……小鹊呀,你是个直肠子,而姨娘又是一个心急的,这三言两语的,难免会起一些不必要的冲突与误会,姨娘就在这里先给你赔不是了。”
唉,又演上了。
“仔细想想,若是站在宫族的大业上,小鹊方才所说的,也并不无道理。的确,我是云国人,这一点是不可否认的,也是无法改变的,因此,像这样的议事,的确是我不得轻易接触的。但请诸位相信我,倘若我做出半分不利于宫族之事,我便不得好死!”
叶姨娘这话说得,每一个字都带足了力道,却又不失女子受人误会的那抹小委屈、小无奈。
“今日失了规矩,进了这会客厅,只不过是一个做母亲的,寻思着能带上小儿前来开开眼界,瞻仰瞻仰前辈们的处事作风,对他的成长有好处,却不想倒让诸位见笑了。”
叶姨娘勉强的挤出了一抹苦笑,她又慈母般的看向她的宝贝儿子,拉着儿子的手,站起了身。
“诸位还有要事商议,我与我儿便先行告退了。”
“叶儿……”宫丘河轻声唤道,心里是满满的心疼。
“还请夫君以大事为重。”叶姨娘含笑着规矩的行了礼,转身离开了会客厅。
眼下,恐怕不单单是宫丘河了,在场的许多幕僚,都彻底转变了态度,更甚是暗暗称赞,而那竟能惹得这般人儿落眼泪的宫小鹊,无疑被当作了娇蛮无礼、目无尊长的代表。
宫丘河收回了依依不舍的目光,心中却暗暗松下一口气,也幸好叶儿是一个能体恤自己的。“小鹊,那好歹是你的姨娘,是你的长辈,你纵使心有怀疑,也不该同她这般说话。”
受到了训斥,宫小鹊却并没有恼怒,反倒觉得有些吃惊,父亲这是在她面前摆家长威风么?“只要她那般的人儿,别总在我眼前晃荡,那么连话都不用说上几句,更谈不上该用怎样的态度了。”
“哪般的人?叶夫人是我等见过,最是识大体的奇女子了。”座中竟还真有人,跳着为叶姨娘鸣起了不平。“大小姐纵使娇贵,可一言一行,均应符合人伦常理才是。”
瞧瞧这些可怜人被叶姨娘给糊弄的。
“识大体?那不如我同各位叨叨,前些日子,叶姨娘去偷看……”
“住嘴!”宫丘河不觉提高了音量,喝止宫小鹊继续说下去,那件事,他实在是不想再提了。“咳咳,小鹊,今日叫你来,想必你也应该清楚是为了何事吧。”
“倒是知道的。”宫小鹊抿下一口茶,早这么直接不就成了。
“那昌明侯云泽,你可认识?”
认识?
噢,原来,这一屋子的人,也正纳闷着圣上为何会选择将她宫小鹊赐婚给昌明侯,可这商讨来商讨去的,竟是得了这么一个结果——认为她宫小鹊不知廉耻,背地里同男儿交好,私相授受,好在那男儿是个负责的,便主动向圣上请求赐婚了。
宫小鹊一阵无语,哪有做父亲的,合着外人,一同败坏自家女儿的名声?
“昌明侯云泽,名声远扬,自然是知晓的。”
“不是知晓,我的意思是,是否认识,认识?”
“哦,只听丫鬟家仆们像说书似的议论过,这不算认识吧?”
“你确定?”
“我确定。”
“这便奇了怪了。”宫丘河喃喃道,连带着一屋子的幕僚,也开始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了起来。
“府主,暂且不论这云国圣上为何会作出这样的决定,眼下我们更为重要的,是应该如何利用好这一契机,为我宫族大业,搭桥铺路。”坐在最前方的幕僚拱手说道,议论声也随之平复了下来。
不难看出,此人不但深受宫丘河重用,而且在所有的幕僚之中,还树立了一定的威信,是个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