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没有着急一口气追上酒倦生,只是凭着这两天从飞素龙学到的基本身法紧紧吊在他的后面。
虽然酒倦生的身法比较诡异,别门独派,但对于飞家的轻功来说,还是有些不够看。
只不过我如此跟随,体内消耗比较大罢了。
一前一后两人飞了好久,从城中到小巷,小巷到村落,最后直到四周都已空空『荡』『荡』,远远只有一处小破落大院前,酒倦生步伐才慢了下来。
月黑风高,又是荒郊偏野,如我不知酒倦生对我没什么歹心,我还真不敢跟着他进去。
风声呼呼,呜咽的声音时断时续,将这破落的大院渡上了几分阴森的气息。
入门蜘蛛网给我带来不小的麻烦,当我进门后,酒倦生已经进了大堂。
稍加打量,四四方方的院内只有两尊铜制大火盆比较吸人眼球,不过已经失去了其本来颜『色』,里面不少碎碳木屑,被风拂起,盆内转起几圈,又颓然落下。
这地方,估计比我的年龄还要大。
“进来吧。”
里面酒倦生的声音和火光同时起,让我也止了眼珠的『乱』转,反而起了疑问。不过是为了过手,怎么会来到这种地方?酒倦生又有什么深意?
带着这般想法,进了大堂,发现酒倦生正手捧着几柱香,朝着香炉内『插』去。
随着他的目光看去,一尊两人高的泥像斜躺在供奉位上。敞胸『露』怀,长发飘飘。其右手正端起大酒坛子,左手托着脸颊,食指中指并为剑。
香烟袅袅,柴火噼里啪啦。酒倦生没有转身,开口道,“我有师,无名无姓。师又有师,名花未央。”
“您是花未央的徒孙?”
酒倦生点了点头,但又摇头,“我师师于花未央,不过只学了一天一招。我之于我师,也只是三天一招。单这么算来,师不为师,师之师,也不算师。且师也不让我称他为师。但师还是我师。”
酒倦生叹了一口气,“当年花未央前辈威名显赫,临杀上冰雪域前,也教我师一招。之后其被迫带着公孙后代远遁,不落剑客自此无处是家。我师不忿,复杀上冰雪域,临行之前,找到了我。”
酒倦生说到这里,忽然哽咽了起来,年已六十的他,此刻哭的像个小孩,稀里哗啦。
“我无父无母,整天趁人家不注意,拿点食物苟且偷生,我师第一次见到我时,正逢我偷了两个馒头被人按在地上打。他心不忍,救我下来,之后教我三天剑法,漂泊云外。”酒倦生这等年龄,泪水来的快,去的也快。很快他就稳住了情绪道,“师傅比我聪慧,一天便学会那一招剑法,而我,则用了三天。”
酒倦生转过身来,剑已经握在手上。我第一次与他相遇时,他并没有使剑。所以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的剑。
人都说见剑如见人。他的剑,如春生之柳枝,碧绿通透,薄如蝉翼。说是杀人的兵器,却不如说更像艺术品。
我在这时,已经有所明白,手中温玉剑铮然出鞘。肃杀之意起。风猎猎!
看到温玉剑的一瞬间,酒倦生『露』出一个笑意,“这柄剑前两任主人我都曾交手过。不过很可惜,面对我那一招,全部败了下去。”
唇上的感觉来的有些干燥,身体也不自觉紧绷了几分,岳松涛与岳元声虽然不算剑道之中的顶尖大者。但在不落也算是一方大家。
只是没想到他们都未曾在酒倦生手下取得佳绩。何况他们银蛇剑君一脉,还有那神奇的小银蛇相助呢。
“不知道你又能在多久内学会这一招呢。”
酒倦生低『吟』一声,顿时让我提起来的谨慎放松了下来。而就在这一瞬间,酒倦生的身影就消失在我眼前。
刹那之间,面前碧绿『色』绽放。
“春回大地,万物复苏!”
酒倦生这剑一动,四散如花,欲要拉人进这万花丛中。
而这样『迷』『惑』人眼的招式,我也不是第一次遇到了,很久之前在都阳城内,曾见过有人玩过这么一手,不过却叫的是天女散花。
对于这样的招式,吓唬人还行,但是要破解,并不算难。毕竟温玉剑玩起花样来,也不逊于此。
只消一眼,我就从其中抓到了藏匿的真实一剑。
手转剑去,剑刃相向,剑身摩擦,飞散的火花在我与酒倦生面前散开。
气流吹开他的银发,『露』出他脸上的笑容。
我由此面『色』一紧,力道全部压在剑上,但还是一股不可反抗的力量朝我崩了过来。
我力道全部放在手上时,脚下步下难免不稳。就此,酒倦生大喝一声,将我整个人扛了起来,飞步将我推在墙壁之上。
我两脚踏在墙上,但还是感觉压不住酒倦生这股蛮力。我也根本没想到,酒倦生这一招之下竟然还藏着后手,而且我正直青壮年,竟然在力道方面完全比不过他!
若要在被他这么压迫下来,我恐怕被打进墙里再也出不来了。
手上力道一送,他的剑压着我的剑顿时划到我的肩膀上,鲜血即刻流了出来。
不过这点伤换来从他手中逃脱,显然是值得的。
剑震『逼』的酒倦生退两步,飞身向上撞破瓦片,从庙中逃了出来。
不等我剑下去拦他,他的剑先一步追杀了上来。
“还真是附骨之蛆!”
这酒倦生来的得理不饶人,我自然不能让他这气势继续下去。
剑反刺回去,错过他的剑身,至到
他剑尖三寸时,使劲一挑。
“又是撩剑式!”
以小搏大,以巧取胜,是撩剑式的精髓所在。被我这么一带,酒倦生带着他的剑都偏离了方向。
而我则是狠辣出击,一脚踹向他柔软的腰部。
酒倦生左手腾出,一掌对上我的脚心。
我本以为我的人就要分开再来过,但没想到我脚上紧张。酒倦生竟趁机住了我的脚。
又是一使劲,二人身体如弓,他转身剑回,而我则是倒挂金钩。这反倒是他剑刺我背了。
攻守转换之快,有点意思。
他剑横,我剑竖。挡下一剑后再刺向抓住我脚的手,这才彻底摆脱。
落在屋脊上,酒倦生看着我笑道,“还算不错。”
他获得的自然是我一声冷哼,刚才交手一招,他算赢了。而现在,就得我进攻了!
屈伏身体,剑抵在瓦片之上,一路火花闪电朝他扑去。
但酒倦生不紧不慢,竟还得空从怀里掏出一小酒壶,也顾不我,咕咚咚就向肚子里灌去。
这老头刚才在酒馆里跟我喝了那么多,这半天已经恢复了不少,但他又将酒举起来,实在令我有些不忿。
“大敌当前,还有空喝酒?!”
但就在我剑至前要杀出去时,脑袋中忽然回想起当初与酒倦生交手的场景。
加上一股莫名的情绪滋生,我到了面前,并没有直接杀上去。
手下慢这一瞬间,面前酒雨幕便挂在眼前。
暗叫一声不好,但眼中的酒已经被剑点燃。
带着一股焦糊味从酒幕中飞了头来,我的一头秀发,已经被烧了个半。但刚才好歹退了一步,不然引火上身,我就已经输了。
落下之后,我便立刻将注意力分散开来。当初和笑歌并肩作战时,知道他这一手烈火燎原其实玩的是声东击西。想来他也不会放过这一个视野丢失的机会。
不过他的剑并没有如预想之中那样到来。
火幕之中透出一点剑来,将其划成一团,放在剑上不断燃烧。
一声长『吟』,“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
虽然不知道酒倦生到底要做些什么,但他的气势却在不断上升。
“奔流到海,不复回!”酒倦生继而大喝,剑于空中斜劈下来。剑上那团火在这一剑之下,便化为滔滔洪水,风卷残云般席卷而来。
骇然之『色』遍布于脸,这老头怎么忽然就玩起这么一手了?
火若流星之雨的话,我还可以一簇一剑点去,但这般模样,我怎么防?就算拦住势头,之后倾江而下,还不得把我烧成灰烬?
不过面对这一招,我没有退却的意思。不然这一场,自算我输。
心下结论,剑在手中便飞速旋转,面前百八千万次的速刺,带着真气沸腾,在眼前化为一道荧光幕。
剑有流星点火之杀,也有滴水不漏之御,昔闻有强者可在倾盆大雨之中舞剑而滴水不沾身。那我今天也要试试酒倦生这剑法是不是来的这么厉害!
即使是大江大河,分到最微之时,也是一点一滴。既然是一点一滴,只要剑法跟的上,就没有道理拦不下来。
不过我舞所化成的剑幕,却在与酒倦生的剑河相触之时便溃散而破。
江河倒卷而下,已经来不及时间给我反应!
“我没输!”大喝一声,真气再次体内凝聚,曲陵—人士—太渊。三『穴』一脉贯通。
手上真气回转至少商『穴』的一刹那。鱼际『穴』顿时爆发出来天地逆转之力。
我的手腕筋顿时爆出,血『液』飙『射』入我眼,让我顿时失去了眼前之景。
但在感觉之下,我的左手抓上右手,狠狠地甩出了一剑。
即使我眼中视野因血『液』而看到一片殷红,但这一刻,比那还要火红的景『色』自半空绽放。与那天上的璀璨银河相比,也是不遑多让。
那一片火红『色』眼前渐渐散去,『露』出其后浩瀚的星空。
温玉剑滑落在地,我的右手废了大半,整个人似呆了一般立在原地。
张张嘴,却发现已经被刚才的火烤地嗓子都干了起来。
但即使这样,我还是挣扎着说道,“天下竟然还有如此剑法,只看一眼,便已死而无憾。”
酒倦生轻轻地将放在我脖上的剑抽了回去,连说三声好字,“你已完全出乎了我的预料。当初在这一剑之下,若不是我自愿。银蛇剑君这名号便要消失在不落之中。你竟然可以凭自身之力将这一招拦下来,剑法可算不落顶尖!”
面对酒倦生地夸赞,我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把我打成这个样子,还告诉我不错。
本来以为自己还可与酒倦生平起平坐,但看来还是我想太多了。
刚才一番对决下来,我甚至没有获得一点的主动权。而这一招之下,我用尽全力,甚至拼上飞素龙交代地不要让我与敌交战时使用的招数还落得如此下场。
反观酒倦生,脚踏七星之数,握剑稳定有力。显然是犹有余力。
我一声长叹不止,撕开衣袖将伤口包扎上。
酒倦生待我收拾完后,正要张口,却被我拦下道,“得,您千万别开口。这一招您师傅一天掌握,您虽不才,但也可以三天习得。但以我资质,估计个把月都入不了门。您等一脉,天纵之才,还是莫要羞辱我了……”
酒倦生听后大笑,“谁说笨人就习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