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荣叹了口气,“兄长不知:不是小弟夸口,这清风寨是青州紧要去处,若只是小弟独自在这里驻守,远近强人怎敢屡犯青州!硬是派来这厮来当正知寨,又是文官又没本事,更兼乱行法度,无所不为,行同禽兽。小弟是副知寨,每每恨不得杀了这厮。”
犹恨恨不已,继续说道:“还有这厮的妇人,极是不贤,终日只调拨他丈夫行不仁的事,残害良民,贪图贿赂。本来让山寨强人拿下,正好叫那贱人受些玷辱。兄长错救这妇人了!”
柴进看宋江脸色大变,心想此刻宋江也许就像一桶冷水从头浇到脚,好生失望。他自然是信得过花荣,但他终不信自己眼力会这么不济。说实话,宋江的眼睛,其眼力主要表现在看男儿汉上,那是看一个一个准。可是看女的,那他就是老晕菜,眼力大打折扣喽。
可是这事也有我的份呢,尽管我柴进是看戏来着。
只听宋江还是苦口婆心劝道:“贤弟差矣!自古道:冤仇可解不可结。他和你是同僚官,虽有些过失,你可隐恶而扬善。贤弟休如此浅见。”
花荣道:“兄长放心,谅那刘高庸碌鼠辈,就算要与我花荣作对,又其奈我何?不过兄长说得也对,来日公廨内见刘知寨时,与他说过救了他老小之事。”宋江道:“贤弟若如此,也显你的好处。”
柴进暗暗感慨,花荣虽英雄,却难逃小人阴险心计,眼看不远就有灾劫,而且是和宋江一道受累的。
但既然花荣已经这么说了,柴进觉得自己实在不便再说这事,此时最要紧的,就是他俩久别重逢,应该好生庆贺,一醉方休。所以柴进只管说些好听的,让他俩真正开心就好。
当下推杯换盏饮到酣处,自然说到天下武功天下英雄,宋江以为若单论射技,小李广花荣当天下扬名。花荣笑道:“考量武艺不可只看单项,若仅凭射技,就有失偏颇。除了射技,花荣只有枪术。可天下枪术胜花荣者就多了!”
柴进当即说道:“花知寨未免过谦了,有神箭之技,枪术还会差吗?柴进就是不信,想天下枪术能胜得花知寨的,也是寥寥几人罢了。”
“那依柴大官人看来,当今天下枪术上胜花荣的,到底有哪些英雄?”花荣微微笑道。
柴进知道他这是在考较自己,便不动声色道:“我听说大名府卢俊义,枪术天下第一。梁山泊林冲,原是八十万禁军教头,也是卢俊义的师弟,枪术自然了得。东平府双枪将董平,双枪好不厉害,但估计与花知寨当在伯仲之间。天下还有更多是柴进所未知的,不知花知寨以为如何?”
那花荣听得点头,突然离席拜倒,“柴大官人果然胸有天下,对当今天下使枪之好汉了如指掌,且眼力独到。花荣在武技上独喜长枪,再就是羽箭,虽酷好而精研,奈难有大长进。今听大官人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不过那双枪将董平,武功应当高于花荣。”
柴进看到花荣如此说话,知道他的脾气与自己颇相合,心中甚慰。但柴进知道花荣与宋江之友谊更是如磐石之固,所以柴进也只能让自己和他走更近些,至于他与宋江如何,柴进也只好听之任之,如此而已。
便说道:“柴进平日里虽常使棍棒,但更喜用长枪,只以未能用在战场为憾,只是射箭之技从未曾练,以此深以为憾。”
花荣听着,若有所思,突然说道:“不瞒柴大官人,你那把枪,花荣先前看过,奇光灿然,端的是一把好枪,使枪的主人绝不是寻常枪手,再听大官人纵论天下高手,故在下以为,大官人之枪技,绝不在花荣之下。”
“那把枪确是好枪,不过柴进枪术并不高明,花知寨实在是过誉了。”接着柴进就将那把游龙枪是如何得到的,说给了宋江和花荣听。原先宋江住山庄时,柴进却未曾在宋江面前使枪弄棒,后来虽然在寻找公主途中宋江也见过此枪,却没问过此事。
这大蟒化神枪的故事通常难以置信,可是柴进这么一说,花荣却绝对相信,且大惊而连声赞叹:“奇哉奇哉!”这真的让柴进好感动,觉得花荣此人真值得深交,可惜的是终是让宋江占了先。
这时宋江趁机说到柴进有一面宝鉴之事,花荣听了又是惊奇不已。当下柴进就将宝鉴取出,递给花荣。宋江当即说了宝鉴的一些珍奇之处,柴进又适时作了相应的解释和补充。
花荣先是看到了里头有女眷,看到三娘和公主,还有四娘月云,他自然不知她们是谁谁谁,但却知道与柴进有亲密关系,所以立即递还。因此便没见到其中的宋江和高俅。
柴进察观其神色,知道花荣定是因为看到其中女眷这才如此,不由得暗暗赞叹花荣虽是武人,却也是谦谦君子。
便收了宝鉴,又饮几杯,却听到一阵脚步声,随即走出来一位姑娘,看到柴进和宋江,就脸上堆着笑。
花荣略知其意,即道:“花清妹子,你干嘛不陪着你嫂子,却跑这里来了?”
这便震响一串银铃声:“哥,公明哥哥和柴大官人来了咱清风寨。咱清风寨一下子来了两位贵客,花清是高兴嘛。花清就喜欢学习高人的武功,今日观宋江大哥用的是奇门兵器,柴大官人一把枪神光灿灿,更是特别。所以他俩一定是高人,妹子好想见识见识……”
柴进此时对花清又多了几分好感,武功好的女子难得有这般亮的嗓子,武二娘算一个,这花清也算一个。这么想着柴进又责备自己,怎么又想到那个玉刹魔女身上去了呢。
只听花荣道:“嗯,这丫头说得也对!两位仁兄要不是旅途劳顿,本可以练几招让这丫头看看,好让她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免得她自以为是……不过……”
柴进暗暗点头赞之,这花荣虽是武官,却并不粗鲁,凡事有礼有节,尤其是行事常会设身处地,替别人考虑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