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骁原以为就算他真的是遗珠,太子也会徐徐图之,不会立刻公开这件事。一时便愣住了:“殿下,我在军中很好,殿下之前也说过,京城不适合我。”
“此一时彼一时,当时你是战将,无依无靠,想要建功立业,京城自然不适合你,”太子挑眉:“如今你是孤的嫡子,不跟我回京城,你还想再亲上战场么?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孤不许你再涉险。孤等不起了,孤不知道还有没有第二个十五年来等你……”
秦骁皱眉:“但我的毒只有南越有解药,我想留在南境,休整军队,攻破南越。”他不可能放任自己的身体一直孱弱。
“我出京前,已命人出使南越要解药了,南越若是不给,崔将军就会带兵直取南越都城,你的身体不适合再上战场,必须跟我回京。”太子并不同意,沉吟片刻,见他依旧不松口,便道:“至于你的婚事……我听崔离说了,你都没想着等我几日,刚能下床就自己上门提亲去了。这江家的姑娘就有这么好?你是东宫嫡子,不管是京城还是封疆大吏,不知多少人等着将女儿送上来任你挑选,当真想好了就是她了?”
“是。”秦骁点头:“我只要她。”
太子点点头:“好。你想娶,等你回京,赐婚的圣旨就送到太子府。”
秦骁有点惊讶。
“这么看我做什么?”太子笑起来:“我是你的父亲,不是你的仇人。我想把这世上最好的东西都给你。”
秦骁理所当然的点头:“她就是最好的。”
太子被儿子秀了一脸,有点好笑:“话也别说得太满,你还这么年轻,将来要遇上的人多着呢。这次来,我带了圣旨,调江浩成回京任兵部侍郎,兼掌京畿驻军。顾宁升大将军,崔离会暂时留在云南掌军,南越若是奉上解药和降书,崔离就会亲自带使臣进京,若是不降,他恐怕就要多留一阵,带兵踏平南越。”
这安排有些出人意料,秦骁皱眉:“江将军的调动,是因为我的缘故么?”
江浩成回京任兵部侍郎,官阶品级上是升了一级的,但是从镇守一方的大将改任京官,很多人会认为,这是明升暗降。但兵部侍郎其实也不是重点,兼掌京畿驻军才是。
“你娶了他女儿,在所有人看来,他都被绑在咱们这条船上了,他进京,比留在云南安全,也更能发挥作用,”太子为他的敏锐暗自点头:“也不全是为了你,相信你也看得出来,江浩成性格沉稳,是守成的人才,但若说攻城略地剑走偏锋,他就不太合适,从你守住了肃阳,重挫南越军开始,云南这块地界,江浩成就不太合适了,交给顾宁会更有作为。”
江浩成确实更适合拉锯对峙期间的云南防务,若说到深入敌国出奇制胜,崔离和顾宁的组合才是最佳的,这个说法秦骁认同,也不再多问,点头答应:“臣遵殿下令。”
倒是太子有点期期艾艾:“既然咱们都达成一致了,你还一口一个殿下的……也罢,这十五年孤都等了,不差这几日。这几日,你也要多加小心。”还是等回京了再说。他这一路过来,不知多少人盯着,这几日查陈年旧事,只怕也被有心人看在眼里。
“是,臣明白,”秦骁犹豫了片刻,又道:“殿下也要多加防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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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京城是多么波谲云诡,肃阳城里最近都是晴空万里,一派热闹欢腾,城里百姓知道守城的秦将军伤好了,这个往江府送点蔬果,那个往江府送只老母鸡,两个角门门房都堆满了各种吃的。
太子这一到,又听说江将军升官了,要举家回京城了,这一回更是送什么、送给谁的都有了。
江遥来给秦骁送点心的时候,就顺道给他带了一捧枇杷,翠绿的叶子上还带着露珠,显是新鲜摘下的:“喏,给你尝尝,我人缘可不如你好,就收了一小筐枇杷。”
秦骁洗了手接在手里,撕开了皮又递回去给她。江遥看他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认真剥枇杷的样子,觉得自己有点老牛吃嫩草的嫌疑,她本来只是想让他习文习武,把人生走回正轨,现在看看好像跑偏得好像更严重了。
她许久没说话,秦骁就有点担心:“大小姐不想回京?还是将军舍不下云南?”
“没有,说不上想不想,我爹没想那么多,他还惦记着这回提拔怎么没提拔你当副将呢。”在云南虽说天高皇帝远,日子逍遥,但战场上毕竟刀枪无眼,江府还有林婉心这么一个不知道是福是祸的存在,她不太放心,索性一起去了京城,倒也安心,不管出什么事,以秦骁将来的身份地位,要保住江家人的性命总不成问题,她其实也就这点追求。江遥笑着拍了拍落在袖子上的柳絮:“回京也好,不然你不还得跑云南来娶我?”
秦骁刚给自己剥了一颗枇杷,一下子卡在嗓子眼,咳得惊天动地,脸都憋红了。江遥无奈地给他拍背:“至于吗?秦将军。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调戏你了还是非礼你了。”
此番回京,比起上次回京述职要多了许多车马人员,与江家定了死契的家养仆从,想留下的留在肃阳城江府,跟着走的大多是妻儿家眷都在江府做事,一走就是一大家子,加上太子一行人,与上回轻车简从的速度不能相比,好在太子带了不少亲兵,江浩成这儿也有亲兵护送,一路走的又都是官道,好歹安全无虞。
对江遥来说,最大的问题就是她和小丫头采儿又要跟林婉心、高氏在同一辆马车里待上十多天,而且这一回有太子在,她们连下车透气的机会都很少,简直就是对塑料花姐妹演技的考验。
林婉心很有演员的修养,车里就剩她们四个的时候她也每天姐姐长姐姐短的叫得很亲热,江遥其实压根不想搭理她,但她反思了一下,觉得最近可能是秦骁给她的信心爆棚,搞得她有点“恃宠而骄”了,不爱敷衍林婉心了,这不符合她的工作风格,左右在车上也闲得发慌,索性认真地跟林婉心“聊天”了。
林婉心:“姐姐,今日姨母给我画了个绣样,你要不要一起看看?”
江遥颇给面子:“是吧,高姨母有心了,我瞧瞧呢。”
“是百花报春图,”林婉心掩口,娇憨一笑:“不过我倒是忘了,姐姐这会儿多半没功夫弄这些,该琢磨绣嫁衣才是。”
江遥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术业有专攻,我手拙,京里那么多绣工精妙的绣娘呢,哪里轮得上我绣。”
“大小姐这话就不对了,”高氏抢着接话:“咱们这儿姑娘自己绣嫁衣,是把好兆头和福气都绣进去,绣娘绣的哪儿能比?除了侯门勋爵需要让制衣局照品级缝制,旁的人家再有多少绣娘,也都是新嫁娘自己绣呢。”
采儿撇嘴:“秦将军说了,我们大小姐嫁给他就是他最大的福气。”
江遥笑出了声:“小丫头胡说什么呢。”
高氏嘿笑:“那倒也是,他不过是个奴仆出身的小兵,要不是攀上了咱们江家,有大小姐照顾,哪里有今天。往后到了京城,更得仰仗江大人呢。”
江遥压住了准备跳脚骂回去的采儿,对林婉心她还有一点塑料姐妹花的情分,有一点对天命女主角的敷衍精神,对这个连“狐假虎威”都称不上的高氏,就只剩了看笑话的感觉:“高姨母,看在你是婉心姨母的份上,我劝你一句,不会说话就少说话,免得给自己、给婉心惹祸上身。”
高氏本来还要开口,一看她冷冷淡淡的脸色配着明丽的容貌,分明也没多吓人,却让她禁不住想起被关在房里十几日的恐惧,舌头跟打了结似的,再不敢出声了,只在心里嘀咕着等再过两三年林婉心也出阁,到时候她们姐妹见着面,江遥还得给林婉心行礼呢,现在嘚瑟个什么劲。
这一行要照顾妇孺家眷,兼秦骁有伤在身,虽说是赶路回京,但速度也实在快不起来,在马车上憋了半个月,才算是到了京郊。
到这个地界,众人都松了一口气,正要休整一番进城,就听得城里一阵喧闹,几个骑手策马而来,到大队前翻身就拜,稍微落后一步的人,竟然是九皇子,朝太子一拱手,一派孺慕之情:“算着大哥今日就能到京城,皇嫂都念叨好几天了,我也等不及,就先出来迎了。”
太子方才正与江浩成和秦骁说话,转头时笑得比九皇子还多几分亲热,握着秦骁的手拍了拍:“琛儿,来见过你九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