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
松花江北岸有一个村子叫广信屯,这里地处省城郊区,十分荒凉,周围都是荒草丛生的大草甸子和树林。
广信屯有户人家的孩子出门去玩,不知怎么就走到了林地里,居然迷了路,走了半天也走不出来。这时候虽然是夏季,但这里是荒山野岭,风格外的大,尤其是到了晚上,风呼呼的一刮,打到脸上分外的疼。小孩子左找右找找不到路,正好看见地上有一个废弃的菜窖,也就一人多深,也不知道是挖了一半放弃了,还是不要了填土没填满,小孩被风吹的实在受不了,就捡了个树枝一试,还真不深,就扔了几块石头进去,自己也跳下去了。
北方的昼夜温差比较大,再加上地窖里温度要比地表低的多,但是好在四面避风,小孩拿落进去的干树叶子把自己裹住了,也不觉得多冷了,就这么慢慢的睡过去了。
第二天天一亮,小孩发现脚不知道怎么陷进土去了,他一死劲踩,发现脚下都是松土,他在踩着石头,怎么够也爬不上去了。这下可把他吓毛了,就玩命的喊,拼命的哭,一直喊了大半天,也没有人答应,他只好蜷在地窖墙边,一边瑟瑟的发抖,一边有劲了就喊一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小孩累饿极了,就昏沉沉的睡去了,过了会,突然听到上面有响动,他也猛的惊醒,心想是有人来了,惊喜之下拼命的大叫,这个时候,一个人头探了下来。
当时天已经擦黑了,那个人头也没看清,反正就是头发挺长,应该是个女人,那女人用明亮的眸子瞅了他半天,然后扔进了一个拴着绳子的麻袋子,指了麻袋口,用含混的声音说:“猫进去”。小孩就钻了进去,那女人一收绳子,一下子把他包在里头,然后他只记得忽忽悠悠的,似乎被提了上来,接着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那小孩失踪以后,家属就报了案,公安局来了以后搜索了那片林地,在一个废弃的菜窖边上发现了小孩子,当时的状况可以说是惨不忍睹,肚子被掏烂了,肠子都流出来,左半张脸血肉模糊,颧骨都露了出来,不过小孩子生命体征倒很平稳,呼吸很平静,面容安详,好像在做美梦,警察连忙把孩子送到市医院抢救,医生也没做特殊处置,就是关闭创面,该植皮的植皮,该缝合的缝合,清洗了腹腔,关闭了腹壁,小孩子没过几天就苏醒了。
这消息不知道怎么不胫而走,省城本来就有一个“猫脸老太太”的传闻,自从发生了这事以后,就有人说是“猫脸老太太”干的,一时间传的满城风雨,人心惶惶。整个省城到了晚上冷冷清清,大街上几乎都看不到人影。
说来也怪,仿佛是配合传闻一般,就在这件事发生之后没几天,又接连发生了两起小孩子被杀的案子;孩子尸体被发现的时候都和江北那个孩子一样,被啃得血肉模糊的,但是后来的这两个孩子就没有第一个孩子命好了,被发现的时候都已经断气很久了。
这样一来传闻的可信度无疑就变得更高起来,连之前一些对这传闻嗤之以鼻的人都变得将信将疑起来;甚至连一些晚上巡逻的警察都偷偷的在手腕上系上了红绳,据说这样可以辟邪。
因为这个原因,这几天各个商店的红绳卖的特别火,有的商店甚至都已经卖的断了货。街头巷尾,十个人当中倒有七八个的手腕上系着红绳。
龙江大学。
龙江大学的学生宿舍没有单独的浴室,学生们洗澡都要去独立的公共浴室去洗。
罗布在公共浴室洗完澡,端着盆子回到自己住的2号宿舍楼,推开楼道口那破破烂烂的木头门,踩着都磨凹了的水泥台阶上到四楼,刚到四楼就听见自己住的412寝室里传来一阵哄堂大笑。
“说,到底是哪个女孩子送给你的?”是老三周峰的声音。
考古系一共只有七名男生,都住在412寝室,刚来的时候按照年龄和生日排了行,刘国英是老大,老二叫冯志兵、老三周峰、老四刘志龙、老五于大国、老六杨东、罗布年纪最小,排行第七。
罗布推门走了进去,只见周峰攥着老五于大国的左手,举得高高的,在于大国的左手手腕上,明晃晃的系着一条精致的红手链。
“什么女孩子送的,这是我自己编的。你以为我像你们呢?一个个笨手笨脚的,只会找根红绳子系上就完事了?咱可是有手艺的人。”于大国涨红了脸,吐沫横飞的说,也不知道他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周峰半信半疑的放开他的手说:“真的假的?你还有这手艺?编的这么好?哪儿学来的?给我也编一个!”
“你听他放屁,肯定是女生送的。”老六杨东一脸肯定的说。
“老七回来拉?”躺在下铺的刘国英看见罗布回来,打了个招呼。
“嗯那,你们说什么那这么热闹。”罗布笑了笑说。
“大国,你五哥,不知道哪个女生送给他的红手链,正审着那,这小子死不承认,说那手链是他自己编的。就他那大爪子,编筐还差不多,编手链儿,你信吗?”
“这还不简单,让他现场给咱们编一条不就行了?”罗布说。
“对对对,还是老七聪明,来来来你现场给我们编一条。”老三和老四起哄说。
“老七,我发现你一天不干好事儿,净出点儿馊主意。”老五于大国咧着嘴对罗布说。
“哈哈,五哥你就招了吧,满足满足他们的好奇心,再说了,有人喜欢你,这是好事儿啊,说出来让大家伙帮你高兴高兴,有什么好隐瞒的。”
罗布一边说一边把洗脸盆放到自己床底下,一低头忽然发现谭斌的小脑袋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寝室门口冒了出来,正瞪着眼睛瞅着自己,还一直冲自己摆着手。
罗布吓了一跳,看了看寝室里其它几个人都没有什么反应才放下心来,推开门走了出去,左右看了看没人,小声问道:
“你咋来了?”
“我干姥爷找你有事,让你抽空上他那去一趟。”谭斌说。
“行,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今儿是礼拜六,学校里没有什么事儿,罗布和老大刘国英打了个招呼就准备出去。
“早点儿回来,这阵子外边不太平。”刘国英嘱咐罗布说。
“嗯哪,我知道啦。”
罗布坐的这趟无轨电车破的可以,除了车轱辘不响几乎哪里都叮了咣当的。好不容易咣当到了哈一百,罗布下了车以后又走了十多分钟,到了明净居门口,看见大门开着便走了进去。
“你来啦。”见罗布进来,谢无枷打了个招呼。
罗布刚一进屋就被吓了一跳,嗬,这一屋子鬼。
正对着他的一溜椅子上并排坐着三个鬼,最外头的是谢莹莹,边上放着一沓银箔纸,正在那叠元宝呢;中间坐着谭斌,手里头也拿着一张银箔纸在那叠着;最里头的椅子上还坐着一个罗布不认识的小鬼,年纪看上去和谭斌差不多大。
“坐坐坐。”谢无枷一边画着符,一边对罗布说。
罗布倒也不客气,坐下来就问:“看这样子,您这阵子生意不错?”
“正要跟你说这个事儿呢,这一阵子连死了两个孩子,这事儿你知道不?”
“嗯,听说了。我还听说那些孩子好像是被什么怪物给咬死的。我一个寝室的人说,好像是什么猫脸老太太做的,据说这个猫脸老太太是很久之前诈了尸,专门抓小孩子来吃的。”罗布说。
“净扯淡,那是不明情况的人造的谣。那个猫脸老太太是七八十年前的事儿了,那时候我才刚出生。我听我爸爸说过,说那个老太太是因为儿女不孝顺给冻死了,本来心里就有一股子怨气。本来也没什么事儿,谁知道事情赶巧了,就在老太太刚咽气的时候,正好有一只黑猫从她身体边上经过。”
谢无枷顿了顿,继续说:
“猫这东西本来就是属于阴性的体质,黑猫更是至阴之体,和魂魄的能量非常接近,这老太太刚咽气,一肚子怨气没出撒,恰巧被黑猫这么一激,魂魄又给逼回了尸体,这就起了尸。”
“后来呢?”
“后来这老太太一怒之下就把几个不孝子女全都给掐死了,因为这老太太已经死了,支撑她活动的只是一股怨念,没有什么善恶的观念,所以附近的村民们就遭了殃,死了好几个。”
“我还以为什么猫脸老太太是那些闲着没事的人造谣,原来还真有这么个事儿?”
“有是有,不过没有他们说的那么邪乎。后来我爷爷知道了这个事儿,就去把那个起尸的老太太给收了,把尸体给下了葬。只不过这事儿后来不知道怎么就传开了,越传越邪乎,一直到现在还有人在提。”
“那照您所说,这猫脸老太太早就被老太爷给收了,那现在这个杀小孩子的肯定不是啥猫脸老太太了。”罗布说。
“对,我估计可能是什么别有用心的人在利用猫脸老太太这个事儿,掩盖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谢无枷说道。
“这个小鬼儿是咋回事儿?”罗布一指最里边凳子上那个小鬼问。
“唉,别提了,这小家伙是我今天做法事捡回来的。”谢无枷说。
“啥??你没事捡个鬼回来干啥?”
一番交谈之下,罗布才明白了事情的大概,原来这个小鬼就是昨晚上刚刚被杀的第三个孩子,名字叫做陈思阳。
这几天连着死了两个小孩儿,因为这两个小孩儿都属于是“横死”,据说“横死”的人多半心怀怨恨,很容易变成厉鬼冤魂,对家人不利,尤其是小孩子横死之后,怨气更大,一旦处理不好非常容易带来祸患。所以,出了事的人家都想找个有本事的阴阳师好好的为自己家里的孩子好好“处理”一下,而谢无枷的本事在这省城里还是很有名气的,所以这两户人家先后都找到了谢无枷。
谢无枷也早就听说了小孩子被杀的传闻,正好借着做法事的机会了解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但是诡异的是,谢无枷在给这两家的孩子做法事的时候,发现这两个孩子的魂魄都消失不见了,这让谢无枷百思不得其解。
按照常理来说,这种横死的孩子怨气很大,死后化作鬼魂的几率是非常大的。但是谢无枷“处理”的这两个小孩子,都是魂飞魄丧,只留下一具空空的尸体,仿佛活着的时候灵魂就被掏空了一样。
一直到了今天上午,又有一户人家上门来找谢无枷,说昨天夜里他们家的孩子被害了,想请谢无枷去替自己家做做法事。谢无枷一口答应下来,带上应用之物便去了事主家。
进了事主家之后,谢无枷一眼便看见了棺材里躺着的小孩,和他之前所见一样,脸上都是被啃得血肉模糊。他习惯性的开了鬼眼,竟然忽然发现在灵堂前蹲着一个小鬼,那小鬼长得和棺材里的小孩一模一样。
谢无枷心中暗喜,找了个借口让闲人回避,等屋子里只剩下自己和那个小鬼的时候,谢无枷便走了过去问他:
“小朋友,你是怎么死的?”
那小鬼听见谢无枷和他说话,惊讶的问:“老爷爷,你能看见我?”
谢无枷点了点头。
那小鬼竟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大声嚷道:“老爷爷,我好怕……”
谢无枷叹了口气,摸了摸小鬼的头说:“不怕,有爷爷在,旁人伤不了你,你和爷爷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