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脸来得太过汹涌,权策有些反应不过来。
“噗嗤”云曦笑出声来,捂着自己的大肚皮直抽抽。
权策满脸尴尬,赶忙上前安抚。
“夫君,你走开……你走开我就不笑了”云曦却不领情,扭着身子,用有些壮实的手掌往外推他。
权策顿感无奈,站起身,走出了寝居,从这里到前院正堂花厅,有盏茶功夫的脚程,他负手在前,缓步慢行,玉奴和姚佾紧跟在后,玉奴惴惴不安,不时偷眼打量权策的脸色,反倒是姚佾,坦然自在,眼睛上下打量着权策颇为从容。
“玉奴,何事惊慌?”权策终于开口。
“坊间关于牝鸡司晨的谣言,与建安王武攸宜有干系……”姚佾抢着开口回答。
权策瞟了她一眼,“仅此而已?”
姚佾回了一记斜视的白眼儿,并不急于回应。
权策自顾自走路,忍着嘴角笑意,接着道,“建安王是武氏宗王,又是当朝宰辅,蒙受恩荣,登峰造极,怎会散布谣言,诽谤陛下正统?他失心疯了?”
“如此浅显的道理,我岂会不知?玉奴姐姐又岂会不知?既是特意跑来面见,定是别有内情,大名鼎鼎的权郎君,也不过如此”姚佾神气活现,口中说着揶揄之词,显得很是解气。
“哦?那你所掌握的内情想必是极珍贵的……”权策顿步,面露期待之色。
“那是当然”姚佾扬起下巴,顾盼自雄,时不时用眼角瞧着权策,似是在等他开价。
岂料,下一刻,权策悠然一笑,便又抬脚前行,并没有与她谈交易的意思。
姚佾顿时慌了神,小跑两步拽住权策的胳膊,急声道,“你不能走……真是很重要的发现,能帮上你大忙的……”
权策停下脚步,转过身正对着她,“你的消息很重要,但对我而言,你更重要,我现在需要你做一件事”
“什么事?你说”姚佾的心情大起大落,早就忘了要拿捏,瞪大眼睛看着权策,等待他的指令。
“那个散布谣言,与武攸宜有干系的人和地点,你去盯死了,不出意外,会有人找上门去的”权策轻声道,“降龙会安排人协助你”
“这是为何?明眼人都知道武攸宜绝不会是操作此事的黑手,盯着他那二儿子的外室有何用处?”姚佾眉头拧成个秀气的疙瘩,百思不解,担忧权策的决定错失要害,索性不再卖关子,将自己偶然得知的线索和盘托出,“据我查知,此事或许与庐陵王府有关”
“呵呵呵”权策轻笑,双眼与她对视,带着无比的自信,“朝中按住剑南道奏疏、坊间散播谣言,这是一整套动作,并不能孤立看待,嫌疑最大的,便是庐陵王与皇嗣两方势力,他们的一举一动,无不在朝野眼中,做出如此大动作,作茧自缚的可能性极低……依我看,所有指向他们的线索,都是有人刻意为之,甚至,有可能是他们两家在互相构陷撕咬,不足为凭……”
“真正的黑手,无须我们追查,只要静等便可浮出水面……当下,我们当做的,是反其道而行之,抓小放大,武攸宜既不慎卷入风波中,定会有有心之人算计到他头上,我需要掌握这个先机”
“主人,为何不去追查黑手,要是我们先一步揪出来,保不齐能占上更大的先机呢?”玉奴在旁边,也插了一嘴。
“那个先机,只是让我们晓得谁一定会死,这个先机,却能帮助我们掌控谁可能能活,撇开好奇之心,显然是后者更划算?”权策耐着性子又解释了一句,摆摆手,“休要再多言,执行命令”
“哼,又是这样,神气个甚?”姚佾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儿,连连跺脚,形似抓狂。
玉奴看得好笑,在她的心眼儿里,与自家主人赌气斗心眼儿,着实是自讨苦吃,才待出言劝说,姚佾却先开口了,捋了捋鬓边发丝,有些不好意思,“玉奴姐姐,那个,降龙是谁啊,他说让降龙助我的”
“咯咯”玉奴忍耐不住,笑喷出来,姚佾登时红晕满脸,晶莹的耳朵都红透了。
正堂,花厅。
武攸暨背着手走来走去,心神不宁,满脑门子都是官司,见到权策进门,立时迎上前来,“大郎,这回你可要帮世叔一把”
权策微微惊诧,赶忙搀扶着他落座,“世叔莫急,有事慢慢说,但教我能帮上忙,绝无二话”
“有你这句话,世叔便放心了”武攸暨稍稍安心,赶忙将武后清空地官衙门堂上官,他不幸担任了地官尚书,负责赈济剑南道的苦差事,一股脑儿倒了出来,“你素来晓得,世叔非野心勃勃之人,也无权欲,只求个安逸,这一屁股坐到火山口上,真是祸从天降呐……”
“世叔,还请慎言”权策苦笑一声,心头一动,看着武攸暨的眼神,变得深邃起来,“世叔,赈灾之事,有钱有粮,并不麻烦……”
武攸暨用力一拍大腿,“你说得轻巧,抚民清账,与地方打交道,再繁复不过,若没有妥当的人打理,极容易陷了进去,不瞒你说,我就是来找你要人来的,你夹带中能人多,先将两个侍郎与我填补了”
“唔,这并不难”权策爽快应下,“以我舍人姚崇、少府郎中张柬之两人,可堪重任”
“张柬之我倒是知道,眼下少府监差事浩繁,我与崇行、郑重都不是案牍劳形的,少府监的庶务都是他在打理,倒是个精细人”武攸暨摸着下巴思索,“姚崇么?大郎似是对他很是看重,崇敏外放,就是派他做的长史,定然错不了,就这么定了”
“啪”武攸暨拳掌相击,一身轻松,“我这便入宫,将他们拉了过来,也好开张办差,免得剑南道乡亲再受苦”
“世叔且慢”权策赶忙出声叫住了他,“世叔,且不忙,眼下赈济有个难关,自古蜀道难,眼下大雪天气,物资转运更是难上加难,可有应对之法?”
“无他,用人堆罢了”武攸暨神色沉重,显然也不是真的不上心,有过考虑的。
“何不就地取材?”权策提了个匪夷所思的建议。
“大郎此言何意?剑南道便是灾区,若有材可取,又哪里需要赈济?”武攸暨费解。
“剑南道没有,吐蕃却有呀”权策笑吟吟地道,“他们那里盛产矮马牦牛,不受酷寒影响,即便出高价采买,也比各地转运要划算得多了”
武攸暨一时恍然,很快神色大变,脸上僵硬良久,苦笑一声,“大郎,这回,我却是来错了,本来找你解决麻烦的,却不期然,又揽上个更大的”
权策轻笑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