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醒来了。
一直以来,他的睡眠都会被前程往事分割的一块一块的,从来没有一整夜的完整睡眠。
夜太安静了,听得到他胸腔里跳动的心跳声。
现在,除了他的心脏可以自由跳动,其他的任何,都没办法自由。
哦,还有眼睛。
他可以选择睁开眼睛和闭上眼睛。
他一天会醒来很多次,有人说一个人醒来会是人生最孤独的时候。
那他一天就会接受孤独很多次。
但是,这次略有不同。
他的手背上觉得有点扎扎的,他的床是45度倾斜的,所以可以看到他的床边趴着一个人,扎着他的手背的正是她齐耳短的茬。
哦,那个变态小看护,没有回到自己的床上去睡觉。
原以为那个杀手会吓到她,但是没想到她非但不怕,还激了她看护的热情。
她睡的脸蛋都挤的变形。
他已经很久都没有观察过任何人了。
他已经对世界上所有的一切都失去了兴趣。
他只有一个诉求,从这个世界上安静地离开。
一个人,如果连死的自由都没有,那基本也没有活着的价值。
变态小看护睡的流口水,都滴在了他的手背上,因为她的脸是枕着他的手背的。
反正也没有知觉,她枕就枕好了。
不,本来是没有知觉的,但是为什么会感觉到她的茬扎到了他的手背?
他好像有了点知觉,这算是个好消息?
林羡鱼。他没办法抽回自己的手,只能试图唤醒她。
她睡的像头死猪,压根没有醒来的迹象。
他努力的想动一下手指,居然真的动了一下。
枕在他手背上的人忽然跳起来,脑袋四处张望,口水飞溅:谁?谁?怎么了?
她晃的自己脑袋疼,看了一圈,房间里并没有其他人。
脑袋嗡嗡作响,她揉揉太阳穴,把目光停留在他身上。
他睁着眼睛表明他活的很好。
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回椅子上:谢天谢地,你还活着。
死没那么容易。他幽幽的。
林羡鱼忧伤地看着他:活着就有希望,干嘛总是盼着死?
锐利的眼风在她脸上滑过,然后挪开了。
此时,天已经大亮了,林羡鱼去开窗户拉窗帘。
他说:别开。
他话说的太晚了,这时窗帘已经被拉开,阳光大片地照进来。
他的房间里有落地的玻璃窗,阳光很好,而且能够看到对面的湖泊,那么蓝,蓝的像是天空倒了过来。
你应该晒太阳。林羡鱼热情洋溢。
不要。他立刻拒绝。
你应该晒太阳,补钙,对你的骨骼也有好处,还有,你的手指能动,到时候我让医生给你做一个身体检测。
不要。
别总是说不要。她拉动他的床,一直拽到窗户边,并且把他的床摇的更高一点:你看,这里的风景多美,你一天到晚看着天花板多没意思?看看绿色的树木,蓝色的湖泊,粉色的花,你看,世界是彩色的。
他淡淡掠她一眼,脸颊上还有刚才趴着睡压出来的印子,而且整张脸呈不太正常的红色。
你是不是烧了?他打断她自以为如诗如画地描述。
啊,没事,我麻药过敏,烧一天就好了。她满不在乎的。
他心中忽然一动,想起某个人好像也是麻药过敏。
他以为,那个人已经在他心里死掉了,但是想起她,心还会动。
你在这里晒太阳,我去刷牙。变态小看护终于走掉了,他的世界恢复宁静。
但是只有一分钟,一张嘴上满是泡沫的脸近距离出现在他眼前:你也得刷牙的对不对?我等会帮你刷。
不用。
刷牙为什么拒绝,会长牙结石的,你这么好看的脸如果牙齿黄黄的多难看?
她把脸洗的干干净净地出来,然后手里捧着杯子牙刷还有一只盆。
我帮你刷牙,你可以把水吐进这个盆里。
变态小看护挺白的,只是脸颊红的离奇,眼睛很大,眼白居然有点蓝蓝的,有点像婴儿的眼睛。
纯真,无辜,傻气。
哦,她并不傻,昨天那么快就分析出来为什么会有杀手来杀他。
他被强迫着洗漱,还被迫接受她的赞美:哇,你的牙齿好白,你用的什么牌子的牙膏?很贵吧?
小看护大概是他见过的话最多嘴最碎的女孩子。
有一个人,话也很多,但是不敌她。
为什么要拿这两个人放在一起比?
她很认真地帮他洗漱,洗脸的时候还赞美他的皮肤:你的皮肤好,你多大了,二十多岁?三十出头?你的皮肤好细,女孩子看到了都要嫉妒的,老天还是爱你的,把这么好的身体条件都给你了,你得珍惜。
若不是他用冷冷的目光扫射她,她还会喋喋不休地讲下去。
我帮你梳头。她拿着小梳子:你的头蛮长了,是不是很久没有打理了?
哇,你头好软,你的脾气是不是也好好?
你留长也蛮好看哎,你这里梳一个小辫子,肯定也很帅,我这里有个圈,我借给你用。
她打扮完了怪人,仔细凝视他:真的好好看,而且精神面貌棒。
他不喜欢拿掉面具,不喜欢别人动他的头,不喜欢直视着阳光。
但是他动不了,只能任由变态小看护摆布。
他微眯着眼睛迎着阳光,小看护很贴心地帮他把墨镜戴上:这样就不刺眼了,晒两个小时,然后就回去。
林羡鱼转身,想了想又转回来打量他:你好白啊,你是天生这么白还是一直不晒太阳变成这么白?你这样会被晒黑的,我给你搽防晒好不好?
他还没来得及拒绝,小看护就转身跑出去了。
几分钟后,她气喘吁吁地跑回来,手里举着一管防晒霜:我刚买的,虽然不是大牌,但是比大牌更好用,性价比高,我帮你涂。
不要动我。他的眉头皱得紧紧的,阳光快要穿透他苍白的皮肤了。
不涂防晒你会晒黑的,而且会晒伤,你这么久没晒太阳了,一定要有防护。林羡鱼把防晒霜倒进手心里,两只手搓了搓,热情洋溢地向他的皮肤上抹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