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集结冲锋,最忌战马受惊,轻则让骑手坠马受伤,重则战阵被冲乱引发溃阵惨败,所以真开始冲锋之时,都会将*蒙上,让其放开四蹄使劲往前奔跑,哪怕前方刀剑如林。X
这黄衣青年知其特点,云淡风轻的负手而语。那知话出唇齿,就有惊雷之势,让这些战马都陷入了天崩地裂的精神状态,哪里会有不受惊之理。倒是唐七所率的黑甲平静得很,他们用的都是龙血战马,对这等异变毫不在乎,依然站得与背上的军士同样笔直。
此时双方距离已不到百步,金甲军中有三人提刀纵身而起。
他们三人先前已经看到了蒙田的遭遇,这会儿眉头紧皱,虽然自信能见眼前这个境界估计在宗师以上的年轻人一刀劈死,却还是强行压下了轻敌的心思。可纵身而起之后,却见对方丝毫不将自己等人放在眼中,顿时胸中怒气如火,失去了两分明智。
三人手中的朴刀长且窄,抡在空中如柳叶翻飞,掀起一片片碎银光华,围向了那黄衣青年。这是他们出道至今练过不下万次的合攻魂技,死在刀下的各境界好手,已有了数百。
刀到胸前,那黄衣人只是伸出了一指,点在了身前虚空之中。
绚烂的碎银光华顿时消散,三人手中朴刀已只剩了个刀柄,刀身已与那光华同时化为了虚无。而他们更是如撞到透明枪毙一般,直接倒飞出去。
鲜血醒目无比,在地上拉得颇长。
黄衣青年再次负手,微微笑道:“太傅大人,你当真是想我杀尽你这三千金甲?”
他身上的衣袂如天际流云,随风翻飞之时,隐约有淡淡雾气飘散。随手杀了蒙田,再重伤三名五品千牛将军,让那些金甲军士都是暗自吞咽唾沫,握着兵刃的手都僵硬起来了。
蒙田是什么样的人,他们知道。那三名五品千牛将军,他们更是知道。都是金甲军中,实力前十的主儿,却没法让对方正视,境界实在不能简单的品到宗师就行了。
可就算境界再高又能如何,终究不过只是一人,三千金甲齐齐冲锋之下,就算是云罗仙子大驾光临,怕也需要费些心思。故被对方这般轻视之下,他们都已做好了恶战的准备。
三千金甲策马扬鞭、情绪激愤,只需要身后那表情冷漠的主子下个命令,就会如决堤洪水般冲杀过去。不说你就是个不知名的宗门高手,就算是三宗四门五派的掌门来了又能如何?他们的前身,可是打得天下宗门服气的北军。
可,他们终究已经不是北军。
汪观海并没有下令,眉头紧锁的看着前方。他今日穿了身土黄长袍,洒上些黄沙后,和那些穿越沙漠而来的客商没有两样。
年初皇帝苏策其实赏了他一件蓝白亮色青蟒袍,意思很明确,若是他想要,就可以成为南朝第二个异性王。他当场就收了那蟒袍,却再没有多说半句话,而后连续半月称病不早朝。
在那之后,从未有人见过那件蟒袍,更没有看到他穿过官服。到了这两月,他身上的衣服时常普通得连底层军士都不如了。
不过,他这身土黄长袍倒是十分贴身,细微处可见用工之妙。
他略微点了点头,而后小声吐了个词。声音不大,刚出口就已经没入了风中。身边的侍从早已经听到了,手中金色龙旗挥舞,三千金甲整齐后撤,并无半点凝滞,已有昔日北军八成水准。
等大军退后半里之后,他所乘的牛车开始缓缓向前,无数地上呻吟的三人与蒙田已经僵硬的身躯,平静的说道:“贤侄,就算你请了这等世外高手出马,再加上你这不到百人的雏鸟,终究还是挡不住我这三千金甲。”
虽然被他误会了黄衣青年是自己所请,唐七却并未辩解,顺势说道:“不到百人想要挡住三千金甲确实没有办法,可乱军之中杀尽金甲将领,却还是能做到。”
他们两人上次见面,已是在剑山之上,一个指挥着百万金甲,一个眼看着全家被屠。到了今日,形势依然没有任何好转。
唐七陷入了绝境,心中的戾气反而爆发了出来,特别是此刻深受弑神灭天诀的反噬之苦。双目血丝迸裂,抓着青蛇枪,恨不得杀尽这帮仇人。
可惜,他对领兵打仗这事,依然只是半壶水,哪怕一路走来,鬼墨寻着空就拼命的教习。可就这半壶水,就已经足够让他知道,不到百人的黑甲绝对没法胜眼前这三千圣军。
再者,先前那番恶斗之下,主将接连受伤,他身边只剩下了普通军士还能再战,就算在左断刃的带领之下,不过也只是螳螂之臂罢了。其实今日的战局,若没有数万大军前来,依然是不能解的死局。
好在敌人各自为政,并未拧成一根绳,加上他有弑神灭天诀这等不属凡间的魂技,才有了此刻的局面。可就这侥幸得来的结果,依然是被汪观海给算准了,然后才带了三千金甲前来。不过也是因为这些金甲的到来,顺水推舟之下,让这近百骑的精锐尽归他手。
带兵不是开山创宗,将要领兵,就要军士服气,若不然也只是胡乱应对,真遇到强敌的时候,连第一次冲锋都挡不住。
云台山脉之中,黑甲有二十万。可这二十万之中,真正的精锐不到六万之数,这护他来神火宗夺剑的百人,更是精锐中的精锐。但这些人常年跟着赵家,与山中那些军士一般,都只听从赵家的命令。
赵付信从遇到唐七之后,就一直想将兵符交出,幸亏鬼墨及时阻止。等从白骨湖意外救到左断刃等人,借机挑出百人精锐,其实也是想看看这个唐家小子,到底能不能让军士信服,最终成为黑甲大军之首。
对这点小小心思,唐七自然是明白。若这百人都无法收服,日后真统领二十万黑甲的时候,恐怕不是害了自己,就是让这些人魂丢他乡。
汪观海所乘牛车,乃是先帝所赐,辅幼帝的三师三太傅之中,他是独一份儿。这牛当然已不是昔日那头牛了,倒是这车还是旧物,绶带上的金铁烙印清楚无比。
他淡然笑了下,并未多说,可神气上却占足了上风。
“都死绝了,这一盘棋局下来,那家伙亏得够深啊。”他扫视了下沙地上那些尸体,略带惋惜的说道。
唐七心中暗自惊讶了下,心道莫不是这些人根本不是他派来的,这个圣军的实际掌权人,从开始就想着来捞渔人之利,只是没有料到自己会突然蹦出来而已。所以,金甲的数量才加多了,而出现的时机也稍微晚了些。
再看了看唐七身前的那黄衣青年后,汪观海接着说道:“能请动这样的高手,贤侄的手笔很大啊。”
“我请不动他们。”唐七故意加了个字,暗示对方,像黄衣青年这样的高手,周围并不只有一个。
其实,这也只是他的小小心思罢了。老白拼死护他从剑山脱身到现在,他已经不是昔日那个随心而为的少年。心智的成熟度,甚至连鬼墨有时候都自愧不如。
汪观海却对这些毫不在意,依然靠着牛车,说道:“今天已经死了太多人了,贤侄,不如咱们不打了,回城坐下来好好喝口茶吧。”
“太傅真是好算计。”唐七冷笑着回答道。
那黄衣青年估计是被无视久了,又或者是觉得有些无聊,往后站到了黑甲阵前,只冷冷盯着汪观海身前那赶牛的车夫。
汪观海歉意的笑了笑,说道:“那可真就没办法了。牛三,你请唐公子上车。”
“哎!”五短身材的车夫翻身下来,走了两步又突然回头问道。“太傅,那这些黑甲军士怎么办?”
“孟字营的狗会把他们撕碎,你就不用担心了。”汪观海像在和自己的家人聊天一般。这个车夫从他刚当上秦城外一个县城的刀笔吏开始就跟着了,从未出过任何差错,若要从心来算,怕是家人都难以比拟。
牛三点点头,搓着手就往唐七身前走。
那黄衣青年好像根本没有看到一般,等到他走得近了,才略微叹息声,说道:“莽夫牛,这不是你能趟的浑水,专心做你的车夫吧。”
牛三猛然愣住了,这外号已经有些年岁没人叫过了。“你是谁?”
“你马上就知道了。”黄衣青年淡然回答道。
话音落下,谷中并不算太宽的平整沙地上,有十七个黄色身影渐渐凝实,他们都围着中央的躺轿。
等都出现之后,汪观海终于认出了这些人是谁,面色陡然凝重起来。而唐七却是面露惊喜却有自责的看着躺在轿子上的少女,说道:“婉晚,你怎么来了?”
陆婉晚对着他虚弱的笑了笑,苍白的脸上没有半丝血色,而后看着秋叶身后的纤纤,说道:“我是为了向纤纤师姐问一个问题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