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陆婉晚在灵剑派长大,但陆家却派人从小在山中陪着她,完全按照家族规矩在培养。X这样的女孩儿,自然分得清楚孰轻孰重。虽然嘴上接受独自先回山的决定,却还是只能接受。
云罗剑对于灵剑派来说,实在太过于重要,若是丢了此镇山宝物,山中气运必然大受损失,整个门派的弟子恐怕都会受到牵连了。
佣兵工会的拍卖,按照既定时间举行,只是无人知道台上的云罗剑早就已经被换成了赝品。正品在等众参拍代表验货之后,就由陆婉晚带着离开了江州。
因为剿杀听雪楼余孽造成了部分百姓死亡的原因,为了让她能顺利离开戒备森严的江州,纤纤作为灵剑派的代表专门去面见了江州卫南道,讲明了灵剑派在整个事件中的立场,同时拿出青青愿意协助衙门重新掌控江州的文书,才换来了快马知会城门放人的命令。
不过,她却因为卫南道执意留下品茶论仙途,而误了与陆婉晚在城外回合的时间,最终只能让小丫头带着云罗剑独自前往灵剑派。
拍卖行之中的情况,平淡无奇,唐七开场就抛出了一个令人惊讶的数字,让整场拍卖还未燃起多少热火,就在众人的震撼之中结束了。
拍卖会结束之后,他暂时也没法抽身。在外人看来,云罗剑依然在他的手中,在竞拍失手的情况下,这些人自然会想想其它的法子来获取这云罗剑,甚至不惜派出死士抢夺。为了避免这不必要的情况,他只得在鬼墨等人的建议下,继续在工会之中呆着。
虽然看似是外界原因导致不能立即启程,鬼墨等人却不知道,唐七自身也没有办法立即走上寻找其余十五骑的路途。离开山门到现在,已经过去极长的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里,他不停的战斗,重伤之下又神奇的隔夜康复,身体早就处于了某种玄妙的情况中。
这种情况十分熟悉,似乎是要进入不惑境界了。在这样的情况下,身周魂脉极其不稳定,急需找个无人打扰的安宁地方来潜修。能突破自然是好,至少也要保证自己的身体不会非战斗下的魂脉逆转,否则入魔之后,极容易爆体而亡。
鬼墨见多识广,在拍卖会结束的时候,就已经看出自家公子存在的问题了。一方面配合着青青劝说,另外一方面却是找到了拍卖行的主管,假借青青的意思要来了一间至宝室的钥匙。
佣兵工会之中经常会出现十分珍贵的拍品,为了避免出现被人强行抢夺的情况,拍卖行内多设立了专门的储存房间,其中最为牢固隐蔽的地方,就被称为至宝室。
这样的房间多以百炼钢混千尺寒潭冰尘做墙,就算遭受天命境下的高手全力袭击,也能保证不会有丝毫的破绽。
当然了,其中要是有人正在突破,外面这么来一下,那人必然也会被惊得入魔,除非是昔日云罗仙子般的大人物。为了保险,在唐七进去之后,鬼墨索性盘腿在门前坐下了。
有他这般沙场杀神坐镇,普通的宵小自然不敢冒犯了。
空荡荡的房间里,唐七盘腿坐在黄褐色的地板上。他的体温已经升高到令人触之可怖的程度,以至于丝毫感受不到臀下混着冰尘的地板传来的瘆人寒意。
要突破,先得理解境界的意思。唐七眉头紧蹙,师傅狄墨不在身边,需要自己解决这个问题了。
那么,何为不惑?
记忆最深处,这两个字代表着四十岁的年龄,也有另外的解释。那个影响数千年的老者说,智者不惑,所谓智及之,仁不能守之,虽得之,必失之。而不惑则是对其完全了解,达到智者的地步。
放到这云罗大陆之中,所谓不惑又是何意?难道是知晓修仙之路,洞悉天地玄奥?
但他却也知道,仙路之上的人,对前者几乎都懂。至于洞悉天地玄奥,又怎么会是不惑境就能做到的事情?
屋中一片沉寂,连呼吸声都已经消失不见了。唐七如同石头一般,而意识却在体外,静静站在身前,看着闭眼沉思的自己。
身体的魂脉依然在运行,燥热的灵气被房间中的凉意抑制着,但汗水依然从额头上,从脸颊上滑落。白色的袍子被汗水浸透之后,贴在了身体上,如透明的蛋膜般。而他后背之上,漫天绚丽的群星在闪烁。
他在渐渐睡去,如母亲体内的胎儿,有着心跳,魂脉之中灵气流转。而随着灵气的流转变缓,本来强健有力的心跳也开始减缓,最终也是趋于平静了。
两个时辰后的唐七,如同一块上品灵玉,被锁进了佣兵工会的至宝室里,安静等待着自己的命令。
神识在黑暗之中渐渐沉沦,他的思绪渐渐涣散。登山有道,仙途无路,世人都说神仙好,何人知道神仙苦。
那些黑暗的深处,有火焰在燃烧着,让黑色的中心有了些朦胧光彩。唐七循着光芒而去,却听到了身后传来了一声叹息。
这声叹息极其幽远,叹息之人似在百里之外,却又似隔了千年。入了他的耳,却如惊雷一般,瞬息引得黑暗之中雷鸣电闪,大雨倾盆,那有着朦胧光华的火焰随即被浇熄了。
他又陷入了黑暗之中,大雨浇透了全身上下。
火,水,光明与黑暗,唐七似乎有了些明悟,那声叹息却一直在神识外徘徊。
仙路本该是逆天而行之事,却在冥冥之中有着极其强烈的天意。而这不惑之境,顺天如何,逆天又当如何?
黑暗之中,他身周飘舞的微弱灵气开始汇聚,逐渐形成气旋,而后越来越大,最终形成了风暴之势。而他身在其中,却丝毫感觉不到异样。
灵气入体,唐七身体内的燥热被压制下去了不少。而在屋外守着的鬼墨,一直冷漠的脸上,终于是露出了笑意。而后,他捏碎了手中的金品灵玉,并双手为掌,将浓郁的灵气隔墙推进了屋中。
对于仍然未曾突破的唐七来说,这些灵气无异于江河见了海洋,似乎难以容纳。但他却在顺天而行的步伐之中,将这些灵气逐渐引入身周魂脉之中,在魂府之中凝聚成型。
“仙路崎岖,顺势而为,一切都是天意。”他突然有了这想法,更是感谢风炎留在体内的半神气运。若非这半神气运,他如何能顺得了天意?
却也就是在这瞬间,心性顽劣的唐七神识里,猛然冒出了个念头。这天意,究竟又是谁的意?天,究竟是谁的天?
若修仙为证道,这道就该是自己的道,与天何干?
自己的道,谁的天?
气息突然停滞,已经按捺下来的燥热猛然爆发。唐七此时若睁开了眼,那双眸必然是红如焰火,显然距离入魔已在片刻之间。
盘腿坐在门外的鬼墨,脸色惊变,他已经感觉到了屋子中的灵气变化。这样的情况,只可能是入魔的征兆。
“糟糕!”他心中暗道,却不敢发出任何的声响,只能静静的等待着。
入魔还是成仙,一切都是命数,鬼墨颓然垂首,却在心中坚决说道,就算是魔道,也当走上一回。昔日跟着秦王唐伯征战天下,那战场上铺满的累累枯骨,难道才是仙道?
自他见到唐七为普通百姓被袁青山杀戮之时的暴怒和悲悯,就已经有些动容了。仙凡疏途,谁会为一个普通百姓而动容呢?在这点上,甚至已逝的秦王也做不到。
唐七却没有时间去想那么多,他身在火焰炼狱,似乎随时都会被焚成齑粉。但是他却不想放弃,只想着往自己想走的方向前行。
若这是我的仙道,那这天也该是我的天!他身在炼狱,却心如磐石。
江州城的上空,浓云如墨,空气似水,一场暴风雨随时都可能来临。
……
……
卫南道已经很多年未曾这么开心过了,觉得一晚上说的话,似乎都超过了过去几十年说的了。眼前这个乖巧的小姑娘,怎么都像年轻时候遇到的那个人,本想留下来随便聊聊,多看两眼就罢了,哪里知道竟然说话也和她那么像。
若真要年轻几十年,那些话就能说出来了吧。
心里这般想着,看着纤纤远去背影的他却是苦笑了下。就算年轻又能如何,昔日遇到天仙般的她就知道自己没那个命,今天又能如何呢?
撑着兰色纸伞走在风中的纤纤,并不知道衙门口站着的老者在做何想法,只是抬头看了看漫天翻滚的黑云,柳眉微微蹙起。
长街的尽头,同样撑着兰色纸伞的南音,长发在风中飞舞,却是看着佣兵工会的方向,眼中满是不舍。
“公主。”她听到了脚步声,回过了头来,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主上有令,云罗剑不得回到灵剑派,你还得再走一趟了。”
纤纤沉默不语,撑着伞从她身边走过,似乎根本没有看到她,更没有听到任何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