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好好的仗,竟冒出了灵石之事。
若是让人知道,湘国的灵石在大楚,那么,大家一定会认为,是大楚使了诡计,偷走了湘国的命脉,才让湘国不敌,最终沦为战败国。
这就像两个人打架,原本是凭实力赢的,结果忽然发现,对方的武器很可能是泥巴做的,而你手上的宝剑,则是削铁如泥,如此胜之不武,会沦为天下人的笑话的。
且灵石不是凡物,是当年天帝和帝女定下的规矩,也是五洲大陆最为神圣之物,湘国的灵力者,是要靠着湘国的灵石来修炼的,如今,楚国夺走了湘国的灵石,这是要遭受天谴的,大楚数万的百姓们,都将面临天谴的惩罚。
这样的后果,凤昭帝承担不起。
这样的后果,大楚也承担不起。
同样的,乌家更承担不起。
云歌睨了一眼身前的吴明浩的乌闵镐,他颤抖的身体,说明了他的恐惧,此时此刻,乌家算是跌入了谷底。
只是,让云歌感到不安的是,段景瑞如何得知。
她仔细想了一想,方才在混乱之中,段景瑞的方位,仿佛,他一直在凤昭帝的身边保护,未曾参与到这次的打斗之中。
可是方才他的表现,明显知道,有大事发生,急需私下处理,才将凤昭帝引到这边的。难不成,只是凤昭帝罚乌家兄弟之事,就需要在勤政殿里解决吗?
不,没有这么简单。
在众人面前惩罚,远比私下里惩罚要来得更好一些,既能体现凤昭帝公允对待,也能让那些吃亏受惊的人得到慰藉。而不是秘而不宣,这样反而会给凤昭帝惹来麻烦。
如果段景瑞不知道灵石之事,他是绝对不会让凤昭帝来勤政殿的。
云歌收回目光,盯着面前龙云图案的毛毯。
毯子柔顺光亮,一看就知道是用上好的皮毛编织而成,宫人们打理得十分妥当,一沉不染的。
云歌跪在上面,身上还挂着神兽的腐肉血水,只觉得自己恶臭难闻,玷污了这张名贵的毯子。
段景瑞让别人更换了衣服,可是唯独他们没有接到这样的邀请,也说明了,他知道事态紧急,不允许耽搁时间。
种种情况,让云歌推断得出,段景瑞知道灵石的事。
或许,灵石混在神兽的身体里,就与段景瑞有关。
而乌家兄弟和乌闵镐,是真的不知情。
云歌几乎可以肯定这件事了。
她的心中阵阵寒战。
自从凤昭帝让乌晓慧负责采买,他便置身事外,把自己丢到猎场里终日不出来。
可是,他显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样不问世事。
这个方法非常巧妙,既能让乌家在凤昭帝面前彻底失去信任,还能将自己从中抽脱出来。乌家是庞美人的心腹,在没有危及庞美人的情况下,与她避免正面冲突是最好的选择。
段景瑞,将一切都做到了。
“回圣上的话,”乌晓明跪在地上,为父亲分辨道:“这一切都与父亲无关,是二弟在巡视军营的时候,在山坳中发现了神兽。彼时神兽并没有现在这般身形巨大,又是在陆路,故而没有察觉出它是水系的。至于灵石,寻常灵力者都不得靠近,更何况是二弟这样刚刚修炼到五品以上的小将……臣等着实不知,为何神兽会吞了湘国的灵石,更没有诚心害大楚的意思。乌家世代忠良,父亲为大楚立下战功赫赫,就是靠着对楚国的一腔热血走到今日的,绝对不会起任何歹心的!”
乌晓明是个聪明的,他不仅灵力了得,在心思权谋上也比乌晓天强了许多。
他说的句句属实,没有任何欺君的成分,可是字里行间,却已经将乌闵镐和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此事,全都是乌晓天一人体察不清,酿成大祸,而乌闵镐是替国卖过命的忠臣良子,不应该受到惩罚。
乌晓天捏着拳头,他知道自己闯了大祸,在这种时刻,不应该再继续攀咬旁人,更何况所谓的旁人还是自己的父兄。
父亲和哥哥很明显不想再为他辩驳,如果他能一人承担下所有的罪过,这也能为保护乌家做出一些贡献。
可是,他的心真的很难受。
“圣上,微臣治罪。如果没有人护送,微臣愿意担起送回灵石的重任,就算因此殒命,也是恕罪,只是希望圣上不要因此迁怒于微臣的父兄,父亲已然年迈,他承担不起这样的后果了……”
乌晓天的话,让乌晓明深深地皱了下眉,乌闵镐也浑身颤抖,低声呜咽了起来。
段景毅想了想,对凤昭帝说:“父皇还要考虑天都凌煜薰,云歌和战肖发现灵石时,他也在场。”
这话倒是提醒了凤昭帝。
这凌煜薰原本就是神兽猎人,神兽猎人是个虚职,因为五洲大陆里几乎没有神兽,不过这个凌煜薰可是天都的天才少年,他是有这份能力在的。这一次,他忽然出现在使者团中,还阴差阳错做了见证人。毕竟是天都人,凤昭帝现在还应该考虑,怎么才能堵住凌煜薰的嘴。
“儿臣倒是觉得,他不会构成威胁。”
说话的是段景瑞,他轻声说道:“父皇细想,若是他想公之于众,方才人多之时,就该大声宣扬出来,说湘国的灵石在此,引起其他使者的非议。可他没有这般做,就说明,他的目的不在于此。”
段景瑞所想,也是云歌所想。
云歌除了怀疑段景瑞在其中的作用,还对凌煜薰的存在产生了不小的疑问。
他在斗兽场的举动,都太奇怪了。
而且……
云歌想起了那在人群之中,一眼捕捉到她的目光。
那绝非一个少年能够拥有。
如此精准,如此深沉。
就好像一个猎手,捕捉到猎物的一瞬间一般。
一种直觉,十分强烈,告诉着云歌,他真正的目标可能不是神兽,而是她。
具体如何搬运灵石,凤昭帝又紧急召唤了朝中重臣,一同商议。云歌作为奴籍,不便留在那里,便退了出来,跟着殿前女官去换了一身衣裳。这衣裳是安蓓特地为她准备的,比起官家小姐低调,但也能区别于宫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