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景毅和云歌又走访了周边的居民,大家对蔡康的评价出奇的一致,都是爱民如子,是个难得的好官。
在一处面馆里吃晚饭,面馆的老板还说:“客官有所不知,咱们杜阳城这位好官,名义上虽是府尹,可真正管事的,却不是那位呢。许多时候,他想为咱们老百姓说句话,可也是有心无力。”
云歌颇为好奇:“府尹不能掌管一方事物,这倒是稀奇。难道,一城的府尹,不是此处最大的官吗”
老板叹了口气说:“虽是官,但也是个无根无基的官。咱们杜阳,曾经是京都世家的封地,后来,那位大官儿得罪了圣上,给罚了,不仅吊销了官籍,还将杜阳之地一并收回了,这才给分配了府尹。不过数十年而已,府尹换了一批又一批,却都不能为百姓主持公道,只因旧习还未变,根深蒂固的祖制,无可转圜。”
关于杜阳曾是封地一事,云歌并没有听父亲提起过,也不曾知晓,可是,一个城池一旦被划分为封地,却是要遵行那人的指令的,他可直接制定法度,只要不与大楚过分相悖,便不会有人来介入。
老板口中所说的祖制,想必就是那位京都大官留下的规矩。
“可是,既然已经没收,成为共有国土,那么所谓的祖制,也该一并消除才是。”
“哎,谁说不是呢,可人家家大业大,在杜阳很有根基,杜阳城内,一半的百姓,都要受他的挟制,否则,就连耕种的土地都没有。如此光景,就算是府尹大人想为我们办事,那也要循序渐进才行。蔡大人已算是能够坚持的了,来到杜阳的府尹大人,都不过一月便请辞离开,他,却能做上五年,已是我们杜阳城百年修来的福气了。”
“如此本末倒置,都没有人管吗”
“客官从外地来的,有所不知,杜阳本就是一个地处偏远的城池,且周边都是他人封地,属世家掌管,独此一座城池,形同孤岛,就算旁人明知道如此,也不会深入此处来管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少一事不如没有事,客官说,是也不是。”
云歌看向段景毅,段景毅静静地喝了一盏茶。
“那,老板您说的那户人家,是谁呢可与那被撤销封地的官员有何瓜葛”云歌顿了顿,继续说:“是这样的,我家公子是做生意的,途经此地,觉得还有些投资的价值。本还想着去拜见府尹大人,好打通管路,谁知,府尹大人竟一日闭门不见,这才追到此地的。听了老板的话,我与公子颇为庆幸,幸好没有直接面见府尹大人,否则,一来那位蔡大人是个清官,许是不会与我们这些商人往来,再者,还得罪了那位颇有权势的世家。还望老板给指条明路,也让我们,有机会见一见那人。”
老板是个热心肠:“这有何妨,小本生意,大家都不容易。我方才说的,便是城南的郝家了。姑娘与公子,只消向城南走去,最大最气派的那门户,便是郝家了。”
吃过饭,云歌又跟着段景毅去了郝家。
遥遥看去,半座南城都是郝家的底盘了,府宅之大,甚至比慕容行川的宅地还要广阔精致。
只门面上做的,就足以与京都大宅相媲美了。
“这郝家,看来真的是有些后台的。”
云歌望着那硕大的牌匾,不由得慨叹道。
浓重的夜色下,郝家门面上,高挂了数十盏灯笼,映得整个府宅都金碧辉煌的。
段景毅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
“大王是否要深入府邸暗查。”
“不,先回去吧。”
方才听了面馆老板的话,段景毅只觉得熟悉,现在,他终于想起来了。南宫爠的父亲,南宫丞相那死去的妻子,可不就是姓郝吗。只是郝氏很早就去了,右丞出入宫廷宴会,每每带的都是继室,所以段景毅一时间没想起来。
那郝氏曾经也算是大户出身的小姐,非世家,但在当地也是非常有名的富户。当时南宫家需要银钱周转,便娶了这位门不当户不对的小姐为妻,还生下了长子。
可是,因为她乃商贾出身,一直不受南宫家这样的大家族的待见,不久便郁郁寡欢,撒手人寰了。
南宫爠自小没了母亲,有的时候做起事来总是极端,也正是因为当年亲眼目睹母亲惨死的缘故。
能在杜阳为非作歹了许多年,必是根基颇深,蔡康这等贤才不得不屈服,可见,他们背后之人,便是右相南宫盛了。
回到驿站,段景毅将这一切说与了云歌听。
“如果我猜的没错,高典那边得来的消息,必定是送往了乌家的。”
“为何是乌家”
云歌不解。
乌家与南宫家分属两个派系,该是不会在如此隐蔽的事上联手的。要知道,一旦东窗事发,他们都会为各自的站队而与对方为敌的,到时,这便是要挟对方的筹码。
“乌闵镐之所以能做上太尉之位,不仅仅因为他们在军中的威望甚高,且屡立战功,还因为他们与南齐有诸多联系,做了上百年的铁矿生意。南齐盛产铁,可制作兵器器物,父皇曾尝试多次,想要越过乌家与南齐皇帝谈条件,甚至让母亲出面协调,但都是无功而返。有了乌家在中间,相当于大楚的兵器命脉掌握在他的手中,若想将这批铁器洗脱干净,赚到银钱,乌家是最好的选择。”
“大王的意思是,他们把挖出来的铁块送到乌家,乌家再以南齐的名义送到兵工厂,如此,便可无本万利”
“正是这个道理。”
云歌不由得汗毛直立:“可是,乌家和南宫家都不是缺少银钱的,为何要冒这样的风险呢。”
“钱多不压身,更何况,南宫丞相曾经为了钱,不得不娶一个商贾家的小姐为妻,此事必为他招来京都其他世家的不少非议。如此羞辱之事,他怎会允许再发生第二遍。如今,在杜阳城自己的地盘上,有这么好的矿藏可以利用,他怎么能放弃呢。”